想起這幾年來最愉快的閱讀體驗,是將馬奎斯的《百年孤寂》交給前往中南美洲的姊姊,讓它隨著她前去中南美洲,在那魔幻的氛圍中,多次陪伴她等車、上車、下車,上車前的回眸就是一個姓氏的殞落、一個子嗣的墮落。也許可以感覺到光暈被《百年孤寂》掀起的巨大落寞籠罩著,半夜坐在空曠的車站、在人群擁擠的各國首都都能感受到一場閱畢後嚎啕引起的狼狽,一種不得不結束的失落。
它沒有去到馬奎斯的家鄉,卻來到聶魯達的墓。目睹一位過客舉杯向聶魯達的墳墓敬酒,是向走完一生的他致敬,還是繼續與他所創造的它纏綿?
《百年孤寂》最後留在中南美洲,交給一位正在當地旅行的臺灣旅客,上面留有兩個簽名,一個是姊姊的,一個是那位臺灣旅客的,它會繼續紀錄走過那塊土地上的臺灣過客,是看過《百年孤寂》的過客,或是在異鄉看見中文書籍而大喜的過客。
如果有一天,我在世界上某一塊土地上又遇見它,我想我會哽咽到說不出話來,然後在上面簽上我的名字,帶著它返回臺灣,結束它的流浪。
紙房子裡的人
有人喜歡收集書,書櫃就是集郵冊的性質,一本一本的排列著,國域、大小、主題、顏色、作家都可以是歸屬原則,為了有不把莎士比亞、馬婁擺在一起的常識,要增加莎士比亞、馬婁的鄰居,巧巧的把它們隔開,避免爭論吵架持續下去。
如果是我就會把《紙房子裡的人》和《百年孤寂》擺在同一層,但是不要太近,附近還要放《過於喧囂的孤獨》、《查令十字路84號》、《風之影》、《迷情書蹤》,但也不是隔壁,相信將來會有更適合的鄰居,如果願意繼續讀、繼續蒐、繼續等的話。
我想《紙房子裡的人》中的卡洛斯布勞爾的瘋狂藏書,蔓延到居所的各處,然後最後用書來蓋房子,書成為房子的肌理,被書本、文字關住的男人懂不懂愛?他諷刺那位對他有好感的女教授布魯瑪是個聰明利嘴的漂亮女人,也許他們已在見面那夜就戀愛,然而他的善意好感有沒有因為文字轉化成話語而釋出?我想他最後還是個被文字紋身的人。
有些書看過一遍就不會再看一遍了,有些人遇過一次之後就沒機會再遇到了。女教授布魯瑪車禍身亡前拿的是艾蜜莉狄金生的詩集,卡洛斯布勞爾寄來康拉德的《陰影線》,兩本主題不合的書不能成為鄰居,或是兩書代表的人格是錯開的,也許前面的那個戀愛即使沒有一方死亡、一方為書發狂,也難以成就良緣,一如書櫃中分居的書。
閱讀可以精讀到只剩唯一,可以行過萬里路也讀過萬本書,可以讀過即擺脫,可以集書成塔,走出書屋若是能忍耐住無伴侶的恐慌或是人海茫茫無從選擇,被書綁住會是最好的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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