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25日

手術檯上的道德─《死亡手術室》

《死亡手術室》的適合讀者:麥可克萊頓粉絲、對墮胎合法化議題有興趣的讀者 
2008
年有一位影響電影界極大的創作者去世,他的改編電影與影集甚至改變許多人的世界觀,麥可克萊頓(Michael Crichton)身為轟動全球的《侏羅紀公園》與《急診室的春天》的創作者,因癌症於08年11月4日去世。
 
麥可克萊頓(Michael Crichton)因為所學背景,橫跨
文學、考古人類學、醫學、生物等不同領域,他所製造的炫風就是不因年代久遠而產生閱讀隔閡,也可以說他的小說深具科學與商業魅力,如麥可克萊頓的《死亡手術室》是1968年的作品,然而小說的主題仍是2009年的爭議。
   

 死亡手術室   來源
拋開作者的科技、科學寫作議題,在醫療與人道之間擺盪的《死亡手術室》的鋪陳更令讀者深思,經過40年的宗教、道德、醫學紛爭,2009年的今天與1968年並沒有什麼不同,將小說內的年代與醫學技術稍稍改動,這本小說可以幾乎原封不動搬到2009年。
 
麥可克萊頓在《死亡手術室》中以「墮胎合法化」為主要觀點,他以自己的醫學背景為底,認為墮胎不合法反而造成社會對墮胎者的嚴重歧視,導致墮胎者私下解決,付出大筆金錢、製造生命危險與無法查證的風險,反而給不合法的墮胎業者與藥品業者賺進大筆害人財富,顯然又是另外一本
《潘朵拉處方》的格局,又讓具有完善醫療設施與負責敬業的合格醫生無法施行他具備的墮胎知識與醫學宣導,所以墮胎不合法不過是造成私下墮胎人數大增,卻無助於反墮胎宣導。


從小說意旨而論,作者不僅贊同墮胎應該合法化,而且認為正因為社會對於墮胎的強烈仇視導致墮胎者只能求助於密醫與墮胎藥物,無形中詆毀合格墮胎醫生的能力。作者是以醫學的角度認為墮胎合法化有其必要性,然而這條路難以通過宗教與道德之路,基於宗教與道德理由,多數人反對墮胎,其反對理由是認為墮胎是殺害一條或多條生命,宗教與道德之下的墮胎是除了胎兒具有嚴重先天性疾病或危及母體生命才可選擇墮胎,其他墮胎都被歸類為殺戮。
 
作者對墮胎發出不平之聲彷彿是對人生養生命的責任產生質疑,因多數人並未考慮到家庭是否適合孩子成長、社會大環境的教育與經濟狀態是否能符合需求;正因為社會存在太多悲劇,對未成年孩子未善盡責任的養育者明顯沒有受到適當再教育或責罰,他們與墮胎者的差別一者是延長生命的痛苦、一者是縮短生命的痛苦,前者被視為「家務事」,後者則變成「社會責任」,社會譴責集於後者,對於未善盡思考生育生命的人反而輕易放行。墮胎為自私了結生命的殺手,但隨意造出生命使其延長苦痛也為一種虐待生命的暴力行為,讓這些孩子無限延長父母在他們身體上或心理上所造成的負面影響,更可能延及這些孩子的下一代,然而社會普遍觀感卻認為這些父母隨易生養的行為比墮胎行為正當許多。
 
數十年來因為對性、毒品、家庭暴力的避談製造了檯面底下不為人知的混亂,遮遮掩掩的態度反而造成更多人陷入未知、曲解的好奇,製造表面道貌岸然實則放蕩不羈的偽道德者。即使現今對性的角度逐漸轉為自主,性與墮胎還是一門未解的道德議題,表示在國高中健康教育課堂上播放生產墮胎影片、教導避孕措施,到了出社會後還有避孕宣導、釋出墮胎七天思考期條款的相關措施顯然只是表面功夫,墮胎率還是高居不下,這讓人深思會不會是一開始的出發點就走偏了呢?麥可克萊頓在《死亡手術室》中給了解答,他認為世人從未正視性與墮胎背後所隱含的問題,純粹以批評之眼看待,批評就產生了更多不法。

作者對反墮胎的強烈批判完成了這本小說的主幹,所以小說中有濃烈的辯論味道。到了尾聲,小說附帶的醫學知識附錄又回歸些微輕鬆諧趣的筆調,試圖軟化嚴肅的墮胎爭議。聲援墮胎合法化是小說的中心思想,但是不可不提作者對此深思熟慮,他明瞭墮胎得通過宗教、道德、醫學倫理、法條規章的審查道路,所以1968年的問題到了2009年還是人人心中自有一把尺的道德難題。

2009年4月20日

德國愛情喜劇─《沒有耳朵的兔子》

在還未看電影《沒有耳朵的兔子》(Rabbit Without Ears)之前,我認為此片是好萊塢愛情喜劇片,所以束之高閣;之後經由他人介紹提起時,我還以為是法國愛情片,憶起即忘;某一天突然又想起此片,翻出來看發現此片是德國「商業」愛情電影。
 

2009年4月15日

家庭中的冤魂惡靈─《心形盒》

《心形盒》適合讀者:虎父無犬子的信仰者 

當初在國際書展上看到「地海傳奇系列」改編成電影「地海戰記」所造成的轟動,除了電影畫面與「瑟魯之歌」中帶著濃濃的宮崎駿味道外,多數的觀望者是因為其父在動畫界所造的大格局,因此對其子宮崎吾郎抱持著有其父必有其子的高度重視。宮崎吾郎有其父名望、票房的加持,他不忘區隔自己與父親的作品,試圖宣示自己的雄心壯志,然而原作者娥蘇拉勒瑰恩卻對改編電影「地海戰記」表示不滿,上映後也招來嚴厲批判,批評者站在宮崎駿電影觀眾的角度審視此片,紛紛表示這部動畫電影出現劇情瑕疵與交代不清的點實在太多,簡化了原著「地海傳奇系列」的深意、輕視了其父慣有的動畫風格,這些影評反應了「地海戰記」也許是一部合格的動畫,但是離宮崎駿卻有天南地北的距離。
 

對於宮崎吾郎的初顧茅廬也許是嚴格了些,因要爬到宮崎駿的肩上顯然是艱難的,因此要從其父肩上俯視天下還有好一大段路要走。有這麼成功的父親兼前輩未必是好事,有時是助力,有時卻是於「戀父情節」與「厭父情節」之間擺盪,存在一個成功父親有時會是阻礙,因為週遭太多關注、期待與比較。
 

 心形盒 來源

在某些情況下,家族傳承是助力也是美談。在史蒂芬金家族中,他太太、二個兒子與二媳婦陸續成為作家,發揮了作家的遺傳因子與家庭影響力。史蒂芬金的大兒子為《心形盒》作者喬希爾(Joe Hill),不同於宮崎吾郎的自信,喬希爾沉默許多,他希望讀者先看到他的創作,之後再注意到他的父親,因為他父親是恐怖大師史蒂芬金,所以《心形盒》的作者喬希爾反其道而行,不與父親史蒂芬金比較,甚至避開其父的庇蔭。

《心形盒》渴望與史蒂芬金劃分界線,就算作者成功隱瞞史蒂芬金與他的關係,作者還是難逃與史蒂芬金相較的批評,因為小說風格沾染到史蒂芬金的些許創作痕跡,閱讀者也因此踩入兩人的寫作評比範圍內。《心形盒》當然有可稱讚之處,假如不以父之名,也許他會被冠上「史蒂芬金接班人」的美稱,然而刻意隱瞞還是被挖出父親是誰的作者喬希爾,最終還是躲不過與史蒂芬金互較高下的命運,或者說史蒂芬金就是一項難以超越的指標,令人望其項背。
 
將他的作品與其父史蒂芬金的長篇恐怖驚悚小說相較,對於初試啼聲的長篇小說未免太過苛求,讀者會因為有評比的對象,高下必有偏頗之處,拋開史蒂芬金與接班人稱號等行銷手法的巨大期待與失落,《心形盒》對於新人而言的確是一部佳作。
 

《心形盒》以恐怖驚悚情節貫穿全書,絕大部分是人物互動與靈異氣氛的營造,主軸是「鬼魂索命」與「殺人滅口」。小說描述男主角裘德自網路拍賣上得到拍賣鬼魂的消息,因此他標下了一個心形盒,這個心形盒包著一套西裝,寄於西裝之上的就是網拍來的鬼魂,然而他卻不知道這個鬼魂是他前同居女友的繼父柯達雷克,等到裘德發現後為時已晚,柯達雷克已經開始為他的繼女之死展開報復。為了逃離夢魘,裘德與現任同居女友喬琪雅展開逃亡,他們只有鬼魂所恐懼的狗靈附身之狗,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武器、器具可以擺脫掉鬼魂柯達雷克,之後又在逃亡旅途中發現前女友之死並不單純,所以他們決定借重已逝前女友鬼魂的記憶,追查柯達雷克索命的真正原因。
 
在逃亡旅途中,裘德與喬琪雅相互舔舐取暖,藉此暫時脫離鬼魂所策動的精神創傷攻擊,在作者異常粘膩細緻、絮絮叨叨中,寫出兩人感情、依戀的慰撫作用,這部份反而比
恐怖驚悚情節精練許多,然而作者描寫裘德與其父的關係時,反而缺少了坦率,彷彿在隱藏些什麼,也許是作者與其父的連結所致,使作者避免觸及到父子關係啟動鈕,多少留下了一些空洞。
 

從小說的中段開始即深入「鬼魂索命」與「殺人滅口」的原因,透過作者的描寫,每個人都有生命的傷口,不會隨著年齡增長而消失,傷口活躍於記憶年輪裡,成為一個又一個傷疤,隨時會因為回憶而驚醒、痛醒。透過這樣的深層描寫,崩解的家庭關係成為小說中另類的無形兇手。

2009年4月8日

操控邪惡的那雙手─《複製邪惡》

《複製邪惡》適合的讀者:對善惡議題有興趣的讀者

 
多年前震驚台灣、也是台灣治安史上的大案件白曉燕撕票案落幕後,兇嫌之子的家庭教育問題成為關注焦點。兇嫌本人生前已犯下殺人、綁架、至少19件的性侵害案件,加上兇嫌的妻弟也犯下擄人勒贖、殺人等罪名,兩人的犯罪行為已非一般社會案件,而變成台灣法律上的一個逗號。案發後有宗教團體希望能收養兇嫌之子,讓他們脫離原先的家庭環境,最後在宗教機構、更生團契、法界人士的協助下,兩個孩子被美國夫婦收養。即使台灣家人再怎麼不捨,為了孩子著想還是得放下在台灣的生活,被收養的原因是兇嫌之子已意識到自己的身分特殊、在台灣社會很難被忘記為兇嫌之子、兩人姓名已被公布在網路上、擔心往後人生會被貼上標籤、求學與求職之路會很艱苦,在這些表層的理由中,難言未盡之語是:「犯罪會不會已經埋下種子?」
 
許多人為這兩個孩子抱不平,然而身為他們同學的父母、鄰居、雇主也難免以有色眼光看待這樣的家庭,當然也有人提出例證,說明兩個孩子在台灣已經出現言語暴力、被同學惡意欺負的情形,然而在台灣家庭、學校與社會環境三重影響下,成為標靶的壓力可能會讓人崩潰或者反擊,所以離開台灣是對他們最好的選擇。

 複製邪惡   來源

小說
複製邪惡
圍繞在犯罪是否會由複製呈現在另一個型貌與兇手一樣的人身上,與犯罪是否會遺傳擁有相通的議題,在作者的假設下,他的勾選下顯然是傾向打下同意的勾,若加上後天環境,全數人幾乎都勾了同意。

小說內容是描述一位從事複製研究的醫生戴維斯,執業遭受宗教團體的暴力攻擊,他的女兒又不幸遭人姦殺,警方無能為力之際,醫生選擇以兇手遺留的DNA複製到不孕夫妻的身上,試圖從複製人身上看到兇手的影子以便指認,最好的結局是成功找到原兇,最糟的結果是製造了一名兇手。 

小說的前半部份集中在複製原因與被複製的孩童
賈斯汀芬恩身上,從他的成長過程中反芻兇手的可能面貌,作者運用了「邪惡可能遺傳或複製」的命題,製造了悲劇的起點。然而小說的後半部份並未繼續深化這部份,反而轉移到犯罪心理的部份,塑造出真實個人與虛擬行為的反差,讓小說變成虛空的兩塊,前半部是針對犯罪遺傳這塊,後半部則轉為心理學的研究依據。

 
從作者的寫作目的看來,作者其實集中於犯罪遺傳,不論小說傾向同意或反駁,前半部份的寫作論點已經可以造成不小的閱讀波瀾了,然而作者從中截斷,後段採取多數人常有的行為模式,即是表面與私底下的差異、真實人生與網路虛擬世界的差距,試圖回到兇手為壓抑犯罪而選擇在網路遊戲中犯案的變態手法,把人變成一面鏡子,鏡子中的人才是人的全部,鏡外之人事經過漂白、加工修飾後的成品,忽略了小說原先的犯罪遺傳說,使小說產生焦點前後不一致的小小遺憾。最後作者卻又天外飛來一筆,重新將鎂光燈打在犯罪遺傳上,鋪陳著角色未解的人生悲劇,末處雖短小卻極具張力,留下令人唏噓不已的餘聲尾巴。

 
從小說的題材看來,作者的野心很大,包納了遺傳學、科學、神學、心理學等素材,然而犯罪遺傳這個主題不僅龐大而且爭議性極大,不論怎麼寫都會牽涉到以上材料,也許作者已經察覺了這點,所以才兜著圈子轉、不直接打入核心,用拐彎抹角的方式作結。

 
就閱讀者的角度來看,《複製邪惡》是本具有善惡爭論、警告性質的小說,許多行文論述與強而有力、餘韻無窮的結局多少補足了游離的主題,所以在複雜的故事裡,不妨單純享受小說中的驚悚、懸疑情節。

2009年4月2日

殺意的累積─《放學後》

《放學後》適合的讀者:東野圭吾書迷 
有時候恨一個人不需要理由,有時候想殺一個人的原因也可以很沒有說服力,東野圭吾的《放學後》的殺人動機就屬於這種類型。

放學後  來源

《放學後》的殺人兇手是在羞憤交雜而下手行兇,在殺人計畫中試圖掩蓋被害者帶著有色眼光的凝視,被害者生前的有色眼光自然是被害者「想像」與「內心反射的壓力」所致,也就是此書中的兇手是在「想像」中生出殺意,「想像」中的被害者變成加害者心理壓力來源,所以《放學後》的兇手似乎殺害了被害者兩次,一次來自羞愧與想像下的被害妄想後的毀滅感,一次為下手實際行動。
 
小說描述女校內發生了殺人事件,殺人案件的死者身分為老師,一件是密室殺人,一件是眾目睽睽之下的誤殺事件,兇手的動機不明,然而共同之處在於死者都是校內老師,因此可推想兇手的攻擊對象應該集中在學校老師身上,男主角前島老師除了身為老師外,似乎也是兇手原本想要謀害的目標,前島老師在不得已之下展開調查,意外染上另一場殺意。
 

小說的外殼像是校園推理作品,角色多為校內教職員和學生,以老師與學生間的曖昧互動為主軸,放大老師、學生發生齷齪的可能性,模糊掉其他次要角色的發展,所以在小說中的情節始終被老師與學生的身分限制住。由於角色被校園圈住,這類校園生活裡的推理小說缺乏高難度的大翻轉,所以佈局與深意反而成為小說想要突顯的重點。
 
在佈局上其實並不特殊,發生的場所與使用手法也無新奇之處,然而深意無窮。 
小說中的焦點是兇手對被害者萌生殺意的原因,這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動機意外讓男主角前島老師回想起他本身言行可能引起的恨意,而且小說後續也往邁向這個方向,因此牽連到前島老師的甲事件連結了讓前島老師變成真正主角的乙事件,然而甲事件與乙事件的交會處只有前島老師,與甲事件關係人毫無牽扯,這樣的命題可能存在兩個理由,一個是刻意顯出男主角前島老師面對乙事件的冷淡,一個是來自作者對於殺人動機的解釋。提出前者的用意是為了營造結局的緊張與諷刺,造成一種報應效果;後者則呼應小說中對於殺意來源的解釋,殺意可以來自深仇大恨、亦可來自淺層的不安羞恥,男主角剛好是來自羞憤主軸之外的深層積壓恨意,因此乙事件的閱讀後勁還大過佔有絕大部分的甲事件。

 
乙事件的描寫與後續已有東野圭吾後來寫作的雛形,以看待一場悲劇的旁觀者角度來鋪陳故事,也可以說乙事件是小說中不可缺少的一塊,也是從放學後延伸到家庭、社會的連接處,相較之下,甲事件的疑點重重反而顯得多餘累贅,反襯出乙事件精簡又富含爆炸力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