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9月27日

《一的悲劇》:兇手與加害者

《一的悲劇》適合的讀者:很喜歡《去問人頭吧》或沒被《去問人頭吧》嚇跑的讀者 

在閱讀某些名家小說時,閱讀到一半,我最常做的是翻翻有沒有下本中譯本的出版預告,有幾家出版社會打出預告暫定書名及大約出版日期,有些則會附上小說故事簡介,順勢替下一本書打廣告。每看到出版預告,就像是看到期待已久的電影要推出續集時般雀躍,能繼續看到台灣出版界大量的推出作品,是讀者的眼福。
   
  一的悲劇    來源

法月綸太郎《一的悲劇》與島田莊司《摩天樓的怪人》剛好是我近日到書店翻閱的小說,二書都有附上出版預告,因此多了閱讀後的期待感,雖然知道憑自己的閱讀速度,想看的書沒有可以完結的一天,不過對我而言書是出越多越好。

 
認識法月綸太郎是從上一本中譯本作品,法月綸太郎的前一本中譯本小說《去問人頭吧》其實並不是很好閱讀,厚度與內容都不是很近人,不是很好閱讀的原因是小說夾雜了許多非推理的知識,知識的堆疊賦予小說的複雜性,當閱讀小說的注釋成為一種累積性的知識疲累時的確會稍稍消彌一點閱讀樂趣,尤其出現過多超出推理小說使用的題材時,讀者的閱讀感可能會是佩服驚豔,也可能覺得不耐冗長,往往是後者的多。
《去問人頭吧》可能沒有特別吸引讀者的目光,我卻不得不注意到其中一個角色,一個名叫法月綸太郎的偵探,法月綸太郎也是一位以偵探名字為筆名的推理小說作者,嚴格來說,法月綸太郎在許多偵探或者以偵探名字與筆名相同的小說角色中並不特別出色,當然一部份原因在於其他小說的偵探怪的有趣、迷人,一部份原因是法月綸太郎如果撇開他的推理頭腦外一如路人甲,因此如果他不叫法月綸太郎,很容易被讀者忘記。

 
在《一的悲劇》中,法月綸太郎名副其實成為路人甲角色,變成路人卻是有原因的。《一的悲劇》是用第一人稱我當作小說主角 (《二的悲劇》是第二人稱),以我當作主角的推理小說不少,因此我第一個念頭是這個「我」會不會就是兇手。

《一的悲劇》的故事是曾與
富澤路子有過婚外情的「我」被交付交予綁匪贖金的任務,綁匪誤以為所綁的孩子是我的小孩,其實是富澤路子的兒子富澤茂,而茂卻是婚外情意外懷孕生下的,而「我」的孩子卻是妻子過世妹妹的孩子。面對私生子與養子,「我」卻搞砸交付贖款的那幾分鐘,導致富澤茂被綁匪撕票,於是警方沿線追查,發現「我」的嫌疑重大,「我」卻發現凶嫌另有他人,最先懷疑的人卻有法月綸太郎作為不在場證明。

 
圍繞「我」的角色眾多,每個人似乎都有理由去犯案,每個角色有心機,小說中的人際網絡複雜多變,雖然開始是開放性的選定兇嫌,但是小說後來還是採取走一步、刪除非兇嫌的剔除法,一步一局棋的方式讓讀者知曉該懷疑哪些人,於是讀到將近尾聲時,兇嫌應該是剩下三人,兇嫌卻是「我」沒有料到的那一位,這樣的謎底不能說是千瘡百孔,不過確實缺少前後呼應的漏洞,所以兇嫌的曝光算是晴天霹靂。 

《一的悲劇》中有值得稱道之處,每個角色的心理變化曲折離奇,稍稍有點混亂,但是角色想盡辦法八面玲瓏、壓抑情緒的部分的確吸引讀者,看到最後其實我最懷疑的是主角「我」真的沒有故意失誤的想法嗎?主角「我」並不是討喜的角色,過度怪罪他人而不檢討自己的一時意亂情迷對家人、他人可能造成的傷害,用第一人稱來審視這個故事,我還是覺得主角「我」才是這件悲劇的兇手。
 

2008年9月23日

《龍紋身的女孩》:受害者的力量

龍紋身的女孩》適合的讀者:關心社會議題的讀者 
小說有特殊的角色與巧妙的劇情,角色不必完美,但要有魅力;劇情不用博雜,但謎底能讓人恍然大悟最佳。
   龍紋身的女孩  來源
《龍紋身的女孩》是實踐以上條件的小說之一。小說情節是身為《千禧年》發行人的布隆維斯特因誹謗資本家溫納斯壯而吃上官司,在《千禧年》的風雨飄盪之際,曾經呼風喚雨的大亨亨利范耶爾找上布隆維斯特,委託他調查
姪女海莉范耶爾的生死,以表面為亨利范耶爾撰寫自傳的理由深入調查這樁四十年的懸案。布隆維斯特在調查過程中,與背景複雜的莉絲沙蘭德合作,莉絲沙蘭德是被社會一度遺棄的邊緣人,與網路、竊聽、徵信相互依存,兩人的合作,試圖還原海莉范耶爾在失蹤前看到了什麼以及她為什麼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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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有情節洩漏,請斟酌觀看)
就角色而言,莉絲沙蘭德異常特殊,第一她不是一般小說中西方女性主角的形象,第二她性向不定,第三她的背景不明,第四她的學經歷沒有說服力,第五是她是受害者。一般小說的西方女性主角形象多是自信自主明亮、美貌高挑金髮、學歷經不輸男性、異性緣佳、具有充沛的正義感與力量,並以身上的彈痕刀傷記憶豐功偉業,這樣猶如維納斯與戰爭女神合體的形象在莉絲沙蘭德身上難以發掘。即使莉絲沙蘭德的性伴侶不斷,只是代表她與性伴侶的性慾一時合拍,很難帶到情與慾的結合。她的身上有刺青,一如很難抹去的陰影,有矛盾、陰沉、叛逆與人群格格不入的特質,然而與小說主題呼應的是她曾經受害,曾受到暴力脅迫的性侵害。 
正如許多讀者翻開小說後的不明所以,小說安排了四個篇章開頭,
分別是「瑞典有18%的女性曾一度遭男性威脅」、「瑞典有46%的女性曾遭男人暴力對待」、「瑞典有13%的女性曾遭性伴侶之外的人嚴重性侵害」、「瑞典有92%曾遭受性侵的女性並未在事件發生後第一時間報警」,當這些提示出籠,又看到莉絲沙蘭德的遭遇,可預想的是海莉范耶爾遭遇了什麼,接下來就是查出誰傷害了她。


一般社會探討、犯罪小說對罪行的撻伐,作者與小說主角皆是嫉惡如仇,如果打破這個模式卻好像缺乏同情與道德,但是由身為受害者的莉絲沙蘭德來詮釋一個受暴女子,她所恐懼的是她面臨性侵害所承受的心理壓力、脅迫、誘騙、歧視、暴力,而非性侵害中的性行為。很多男性無法認同社會大眾唾棄性侵害罪犯的原因,這些男性認為性侵害一如強盜、傷害罪,受害者同樣是身體與心理受傷,沒有理由強暴犯的判刑、社會接受度遠比強盜、傷害犯罪者來的嚴苛,然而回到小說探討的因素,性侵犯中所涵蓋的壓制、脅迫、誘騙、歧視、暴力才是性侵害嚴加判刑的原因,性行為只是犯罪者使用的手段。  
面對性侵害的身體傷害,莉絲沙蘭德可以吃吃止痛藥止痛、睡個覺就好,與其他受害
者不同的是在受害之後,她痛恨使用暴力的男性,然而卻能分立面對兩種不同的男性,一種是情人、上司、朋友型的正常普通男性,另一種才是暴力使用者,打破小說慣例中女性受害者懼怕接觸男性的安排,這個巨大的差異也許彰顯小說不只在性暴力議題上打轉,可能還包括受害者女性的態度。過往女性受害者受到社會壓抑與社會期待,往往怪罪自身,認為被性侵害的原因是因為穿著、長相、時間、職業、力量或者認為男性天性如此,受害後畫地自限、自我孤立,放棄變成受害者的權益以及轉變的力量。
 
小說在性暴力議題上所提出的另一點,在於加害者的態度。過往社評、大眾會在加害者身上挖掘他們走上歪路的原因,大多是家庭因素、曾被性侵。加害者也會自尋理由,不外乎感情不順、無法控制性慾、被害者言行穿著問題,在這本小說裡通通被推翻,莉絲沙蘭德明確的表示加害者所加害的對象都非原先傷害他的人,轉嫁行為是藉口,也可以說加害者的加害他人行為只是減輕自己罪刑、增加他人過失的卸責,在《龍紋身的女孩》中,加害莉絲沙蘭德與
海莉范耶爾的人都是「討厭女人的男人」(這也是原先的書名),討厭的原因想必然不是因為普遍女性的缺點,而是因為無法滿足對異性需求的缺口,這又繞回性侵害犯罪者對被害者的態度─壓制、脅迫、誘騙、歧視、暴力,因為需要卻無法得到,所以使用對方難以反擊的手段得到,以紓解不滿與慾望。 
許多讀者在看完《龍紋身的女孩》將焦點集中於瑞典社會犯罪問題、瑞典社會福利問題,或於
性侵害與家庭暴力議題上,小說的背景於瑞典,套用瑞典的社會型態是最簡便也是最貼切的寫作方式,若專於探討犯罪問題、社會福利問題則略顯單薄,所以聚焦於性侵害、家庭暴力的社會實況最為相容,藉由作者有意無意的指涉性侵害案件的普遍,讀者可見到更深一層的問題,問題在於犯罪黑數與實報案件比例間的差異。

撇開作者利用犯罪與推理趣味等置入的小說原素,在看完《龍紋身的女孩》後,最先想到的可能是性侵害與暴力的嚴重性,可擴及世界上任何一個存在性暴力犯罪的國家,因此此書存書存在著溫柔的力量,提醒讀過小說的讀者去關切四周,那些自己可能有幸不會遇到但是數十分鐘就發生的悲劇。

寂寞又推出「莎蘭德討論區」來為書中最特殊的角色建立專屬討論區,詳情可參見「莎蘭德討論區」,如果是已閱畢的讀者可一起討論莎蘭德的愛與恨,如果是還未閱讀的讀者,日後閱讀此書,便多一個能討論莎蘭德的地方,不論讀完後喜歡她或者同情她。
(謝謝寂寞出版提供試讀本)

2008年9月19日

《銀舌惡魔》:語言的陷阱

《銀舌惡魔》適合的讀者:傑佛瑞迪佛的小說迷 
出國充電後待處理的事情接踵而至,先是渾身無力、猛打噴嚏的小感冒,再來是學校的單篇論文發表、出版社的活動、明年出國的事前安排、整理自助旅行心得及過程;還有探望出國期間出生的小外甥 (比預產期早了半個月),整理所買的玩具熊寶寶與迪士尼嬰兒服以及一些禮物,這些事情倒是成了不小的助力,讓我沒有在家昏睡一整天。
 
其中當然還包括爬回閱讀心得部落格,把散落的心得補上。
 
在香港佐敦站附近的商務印書館佐敦圖書廣場看到《The Dark Knight》英文版電影小說,算算也是台幣2百多,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衡量行李空間,最後還是心一橫決定不買。
   
  銀舌惡魔       來源
傑佛瑞迪佛的小說同樣也有讓我猶豫的魔力,其中只有『景探裴倫』系列不太得我心。他的中譯本著作除了『景探裴倫』系列,只剩他與勞倫斯卜洛克合作的中篇推理小說合集《違法之徒》還沒閱讀,而新的中文譯作《銀舌惡魔》甫出版就吸引我的注意,閱讀後覺得劇情懸疑程度的確是與『景探裴倫』之前的作品較為相近,而小說厚度也相當近人。

閱讀後轉到網路上去搜尋閱讀心得,看到《銀舌惡魔》這樣的書名引起讀者的爆笑聯想,有讀者誤以為這是色情小說書名,也有讀者不太喜歡這個書名,不過看完小說後會疑雲全消,《銀舌惡魔》只是想形容辯才無礙、能言善道的言語交戰高手,用平實的形容是「辯論高手」,更網路化的說法是「嘴砲達人」,不過書名取名為「辯論高手」、「嘴砲達人」的話,讀者會跑掉一半,我可能也會是其中之一。 
主角泰特科里爾曾任檢察官,與前妻離婚後,女兒梅根受到家庭關係冷卻的影響,梅根被要求與心理醫生面談,然而卻被心理醫生艾倫馬修茲綁架,小說繞著梅根與艾倫馬修茲的對峙、泰特科里爾與前妻的記憶追溯打轉,泰特回顧離婚前的檢察官日子,逐漸斬遍荊棘,終於知曉梅根被綁架的原因,小說重點是調出「為什麼綁架」而非「是誰綁架」,這個環節鋪設相當精巧。小說後段是泰特科里爾與艾倫馬修茲的正面交鋒,兩個伶牙俐齒的角色,一是善用法庭的犀利言語,一是使用內心交戰攻破他人心房,因此他們的口辯是超越劇情,讀者能以旁觀者的身分處於小說中看他們的語言戰爭,不過小說是採用寫作原素穩當分配的技巧,因此泰特科里爾與艾倫馬修茲的對戰不如預期。
 
《銀舌惡魔》的故事照理說應集中在心理戰,很多網路上的筆戰對戰者都有這樣的能力,規則在於如何用言語讓對方心跳加速、腎上腺素分泌過快,挑撥對方的弱點與氣憤,讓對方不由自主的情緒失控與出言不當,正是誰先認真誰就輸了的遊戲。《銀舌惡魔》雖有這樣的故事前提,然而在舌頭嘴巴的戰爭上不如小說文宣來的精采,比起網路上一來一往的按鍵輸入,言語交鋒的面對面更應具有即時的轟炸效果,所以我期待看到更多挑語病的惱羞成怒、更多人體不由自主的反應,但是小說內這部分顯然不如我所想像的尖酸,而是利用在動作場面舒展情節,大書特書的是主角群的內心戲,不能說這樣的安排不如預期,只是「銀舌」的部份稍顯不足。

2008年9月13日

《查布克夫人的畫像》:畫像與真貌

《查布克夫人的畫像》適合的讀者:喜歡奇幻小說的讀者

 
這次出國自助旅行七天,去了香港、澳門、首爾與首爾近郊的水原華城,在首爾因日夜溫差較大,回國後有點小感冒,從香港回台灣的班機又稍微延誤,回到家已經將近凌晨一點了,睡不到四個小時又趕去打工,精神狀況不佳、身體有點不適,到今天才好一些,開始整理照片、回信與閱讀心得。

 
這次自助帶出國的讀物除了韓國觀光公社的自助旅行指南與香港自助書籍,另外還帶了《查布克夫人的畫像》和《禁入廢墟》,《查布克夫人的畫像》在香港飛首爾的飛機上看完,《禁入廢墟》則是有待咀嚼,《禁入廢墟》對於在大城市自助旅行的旅人而言會是不錯的提神讀物,但是對於在城市邊緣、中美洲叢林旅行的人而言,《禁入廢墟》可能會加深恐懼感。
  查布克夫人的畫像    來源《查布克夫人的畫像》的故事很簡單,故事大綱是紐約畫家皮安柏接受委託人查布克夫人的委託,查布克夫人雖是委託自己的畫像,金錢豐厚卻有條件,條件是皮安柏必須隔著一面屏風畫她的人像,透過交談、對話,以想像來勾勒她的外貌。

在交流過程中,查布克夫人透落她有預知未來的能力,預知未來的能力卻也限制了她,查布克夫人過著與世隔絕、孤絕單調的生活,而且查布克夫人還擁有許多秘密。紐約畫家皮安柏為夫人的秘密著迷,逐漸陷入查布克先生佈下的陷阱,在忌妒與情迷中擺盪,最後皮安柏發現自己走入謎團,這個陰謀是查布克先生或者查布克夫人所設置的?或是另有其人。

 
從《查布克夫人的畫像》整本小說的基調來看,牽涉範圍可大可小,大至包含藝術、奇幻、推理、懸疑,我個人定位於推理與奇幻。小說推理設定不算很巧妙,嫌疑最大的兩人就是查布克先生與查布克夫人,看到中後段,確定查布克先生是主嫌,最後又來個劇情大轉折,查布克先生與查布克夫人之謎就解開了,所以推理的鋪陳是在前段,前段的佈局的確添增懸疑與奇情,身居幕後的查布克夫人不僅給予畫家皮安柏撩人的情慾想像,她浮動的姿態也挑動讀者對她外貌長相的遐想,這裡的長相謎題反而是小說中極為誘人的一段,外貌的謎大過整樁事件的框線,所以前段描寫之傑出造成故事天秤的不定,整個故事頭重腳輕,主軸反而不敵支線精采。

 
小說的後段是解開了小說殺人事件主嫌之謎,很明顯的是讓查布克夫人的長相之謎來攪局,當讀者的眼光放在長相一欄上,則忽略掉其他的情節,這也許是作者的寫作手段,也是作者避重就輕的寫作技巧。當長相的放大造成讀者的錯覺,以為解開謎底的鑰匙是查布克夫人的相貌,實則不然。

 
小說技巧尚稱成功,所以當其他的情節不是很細緻時,讀者可能會覺得小說前段、後段存在巨大落差,前段具有奇幻謎題的古典氣味,後段就只剩下交代不清的潦草收場,因此如果能調整前段、後段的比重,這本小說的耐讀性會提高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