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1月12日

暴力情節的取捨─《少女的悲劇》


《少女的悲劇》適合的讀者:威爾特蘭特幹員系列的愛好者

少女的悲劇》是《虐殺三聯圖》後的故事,但是我其實是先閱讀《少女的悲劇》再讀《虐殺三聯圖》。讀完《少女的悲劇》,發現作者凱琳史勞特(Karin Slaughter)逐漸跳脫她在《盲視》、《蘿莉的秘密》為自己畫下的限制範圍,將自己的寫作脫離情緒帶出的不平,成為一位可以置身事外的作者。在兩本中文版前作中,讀者可以感受到生為女性作家,所以為同性別的被害者大聲疾呼的氣力,幾乎可以感受到作者透過文字透露出對性別差異、男女犯罪比例與女性受害者遭遇的不滿。多數讀者們「當然」了解性別歧視、社會觀點對受害女性所造成的傷害,但是在一塊議題上多做發揮後,部分讀者的閱讀反應並不是正面的,一是因為閱讀疲乏,一是作者用暴力來表達反暴力。

女性作家關注女性議題是很自然的,事實上女性作家能關照到的點也更完滿,因為她能體會那些受害者或家屬細微的痛,這與男性作家大肆渲染暴力所帶的異色不同。但是在《盲視》、《蘿莉的秘密》兩書當中,作者所看到的是大片的血液殘肢,幾乎覆蓋住了血紅底下的原意,讀者只能感受到的是如觀賞暴力影片的壓力,無暇關注小說背後所延伸的無數受害者。

之後的《虐殺三聯圖》與《少女的悲劇》,雖使用暴力當做噱頭,但是可以感受到作者把暴力描寫「嵌」在情節裡,是因為小說需要暴力書寫才注入暴力情節,因此作者不再是為反暴力(特別是性暴力)而寫暴力,也可以說不再為暴力情節帶著走。因為作者衡量過情節的取捨、比重,讓威爾特蘭特幹員系列「討喜」許多,這裡的討喜是指刪去過多、不必要的性與暴力的詳細敘述,把這些細節變成事件的描述,所以讀者讀過去,看到一件件事件的發生,而不是直寫的血腥犯罪現場,而那些事件的畫面,讀者可以自己想像。雖然《虐殺》與《少女》兩書都克制、收納暴力情節,但是在《少女》一書,可以略微感受到作者想寫又不敢寫的猶豫,但是作者清楚劇情才是此書的主軸,所以可以見到有一些寫了一點又收筆的痕跡。些許露骨並沒有破壞到《少女》一書,因為作者已抓準小說的命題意義了。

在《少女的悲劇》中,作者抓住兩個要點,一個是青少年盲目的思緒、毛燥的行為;二是對受害者身心受創的體會。在第一點中,此書寫到青少年盲從的跟隨,在群體中不合、在雙方裡迷失。他們渴望溫暖,但是反被溫暖吞噬。作者以最平凡的校園生活、師生關係當做材料,她利用了這些題材鋪底,書寫男女、師生、成年者與未成年者、利用者與被利用者、加害者與被加害者間的關係,幾乎可以觸到誰對誰錯的底邊,但是作者選擇在極為接近正常判斷的答案前停下來,用了曖昧的書寫處理這段情節,事實上讀者不需要知道作者的意向如何,因為青少年卡在尷尬的年齡階段,他們是否可以承擔抉擇、背負責任向來無解。

 第二點是此書書寫最佳的部分,先且不論青少年是否有行為能力,多數世人總認為個人行為的周慮、輕率與否,影響到個人的被害機率。這個說法也許沒有多大問題,但是就算他們再怎麼叛逆不羈、浪蕩成性,這並不代表他們可以被傷害、以及能夠承擔被傷害後的後作力,多數人不能夠理解被害者當初的「蠢笨」,於是錯盡是錯在被害人的疏忽、不防備。小說中無需描寫倖存的受害者身上有多少傷、被囚禁了多少天,這些都是數字與加強說明的敘述,作者僅以簡簡單單的書寫帶過,卻是想像無限。作者描寫存活的受害者還是坐在那裡、躺在那裡,但是那個人其實已經不再那裡了,甚至已經不是原本的她了。在這個很簡單的描述裡,讀者可以理解受害者的傷不在於肉體、性器官的受傷,因為這些都會好轉復元,但是記憶裡的受害畫面卻是無法割除的一塊黑暗,除非完全離開這個世界。另外,小說對比受害者與受害者父親在受害前後的關係,不止受害者要承擔那塊污痕,還有父親想碰觸又不敢踏出的痛苦尷尬,畢竟這個傷害不是孩子騎腳踏車跌倒、在學校被霸陵、被街頭混混挑釁勒索,他無法以父親、成年男性的角度出面,因為他被畫為同屬加害者的性別、年齡區、輩份區。他也不能問孩子:「妳還痛嗎?」、「妳能跟爸爸聊一聊嗎?」這是親子間的禁語,於是父親也被關進了回憶裡,戰戰兢兢深怕觸到敏感的舊傷。

嚴格說來,此書的重點在受害者家屬承接親屬被害時的反應,而不是接續《虐殺三聯圖》後以刑案和威爾特蘭特幹員、安潔交替的故事,所以他們兩個變成小說的插曲而非主線,但是小說又安插了威爾的一位女性搭檔─費絲米歇爾,在晦暗的故事裡,多了一些讓讀者嘴角微揚的幽默趣味,這又是這本小說的亮點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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