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31日
花食─幼年的游擊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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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食》由6篇短篇小說組合而成,以大阪為故事背景,是一部從現今追溯兒童年少時期的經驗之筆,其中包括〈精靈之夜〉、〈妖精生物〉、〈摩訶不思議〉、〈花食〉、〈送終婆〉、〈凍蝶〉六篇。大阪是一個景象特殊的城市,從京都到大阪顯然是視覺的兩極,京都秀雅,一如街上小步行走的和服少女,而大阪就是大剌剌的突顯差異,一邊是排隊買章魚燒、大阪燒的時髦嬉鬧年輕人,一旁卻繞出撿拾雜物、撿路人丟棄食物溫飽的寒酸老人,這樣的景象看到不知幾回,也因此《花食》的故事背景能稍稍體會。
《花食》此書的奇想成分濃厚,以都市傳說貫穿於此,充分展現兒童多說為是的同儕環境,團體壓力大過思考辨別,因此語言的魔力最大,整個兒童圈即是語言貫穿起的人際圈子。〈精靈之夜〉是關於外籍移民遭到當地居民歧視的故事;〈妖精生物〉是少女期待甜蜜戀愛、肉體接觸而後幻想破滅的故事;〈摩訶不思議〉是男人享齊人之福與死後不寂寞的雙重生死之喜;〈花食〉是關於投胎轉世前的記憶,前世有記憶、前親人未死未忘的悲痛;〈送終婆〉是説帶領臨終者到死亡之途的死亡前後插曲;〈凍蝶〉是阻街女郎身心羽化的兩端,心境與職業的拉扯。在這些故事裡,主角都是孩子,不管是第一人稱的我,還是第三人稱,有年輕與年長後的心境呈現,已經不是孩子,都是痛了點、心虛了點。
〈精靈之夜〉等六篇故事是各自獨立的,但是主題似乎是一貫而下的,基於對過去的感嘆、懷念、哀悼、懺悔,當〈精靈之夜〉受到本地排斥的韓國移民長大了成為日本的一員,根深蒂固的排他性也許會深植他心。當〈妖精生物〉的少女長大後被強暴產子,幼小心靈默默批判所見的棄嬰亂象,她卻巧巧的跟了上去;〈摩訶不思議〉的孩子眼見叔叔在三個女人間打轉,孩子也體驗到家裡的女人、街上的女人與年輕的女人具體差別,也許這是男孩走向男人的提早知覺;當〈花食〉的男孩與女孩都長大後,男孩卸下保護妹妹的重擔,女孩找到另一個依靠,這是最美好的結局,那個依靠也能可是她下段放不下的前世與花食記憶。當〈凍蝶〉的男孩與阻街女郎分開數年後,在他懂得賣身的意義後,他對肉體換取金錢的販賣行為會是接受還是厭惡?於是這些幼年的記憶纏繞著,影響深遠。
當這些環繞著幼年的「朋友」、「性」、「死亡」、「迷戀」,對兒童來說都是短暫、幼稚的,但是不成熟的帶領著所施下的魔法讓他們繼續走上終止成長的路徑,於是他們都變成跳動、無所歸的都市精靈,只能藉由摸索過去找到那個失控的點,當然此書沒有怨念,只有懷念,隱然所失,卻讓讀者感受到星點的成人殘酷,這就也就是朱川湊人的筆調,在不經意中點出混亂。
2007年12月25日
《至死方休》試閱本─硬漢遇上陰謀
看完《至死方休》試閱本後,稍稍翻閱《地獄藍調》,發現有個共通點,就是男主角傑克李奇在路上隨便走一走也會被牽連到,於是他的旅行似乎一靠站就會沾惹到驚天動地的刑案,這點跟柯南的命運多舛類似。《至死方休》試閱本的故事是他被捲入蒙大拿極右派民兵的反美國政府組織活動,這些民兵自成一區,先綁架將軍之女荷莉強森為要挾,意外被捲入的男主角則利用一身武力和勇氣擊抗匪徒,一面被美國政府軍方視為幫兇的他,一面得救援荷莉強森、無辜民眾和他自己的性命,因為這個反政府組織危急整個美國。
《至死方休》倒是沒有多大的推理存在,說驚悚也稱不上,倒是單一英雄的成分比較濃厚。傑克李奇的軍事訓練、槍法、行徑都是飽受風霜的軍人,在十足陽剛的雄性外表與內在裡,自然出現女性角色上演猛男配美女這樣的戲碼,一如詹姆斯龐德在槍林彈雨後不忘與火辣美女男歡女愛,龐德女郎有身手靈活到讓龐德差一點招架不住的楊紫瓊幫襯,也有伊娃葛林這樣美艷動人心藏掙扎的間諜陪襯,而站在猛男浪人傑克李奇身旁的荷莉強森,稍顯弱了點,除了身世和經歷,在書中的角色多是扮演與傑克李奇戀愛、歡愛的女角,當然也許這是要特出男主角的男人味,弱化應該身手不凡、聰明幹練的女角。
去掉這部份,《至死方休》倒是將美國政府諷刺到體無完膚,現今的美國是世界強國,也是世界警察,可以分一杯羹的就去分,可以吸一口血的就去吸,可以參一腳的絕對會把前方排隊的人踢開,不然就是拉著好兄弟(如英國)或強迫其他國家為盟,立場不堅且搖擺不定,形象忽好忽壞,這些形象被逐漸看透後,支持者益支持,反抗者越反抗。
在這本書裡,倒是提醒美國政府背後的指使者是聯合國成員(稱為世界政府),各國政府都是布偶兼操控者,美國恰巧是聯合國手下大將兼當家花旦,這些成員賣弄新聞效果控制媒體、政治、軍事和人民,等到利於操控的共同價值觀建立後,每一個人都是世界政府的會員。此書的反派角色組織蒙大拿極右派民兵想要推翻美國政府以及背後的聯合國成員,這些認為民兵就是人民的聲音,所以試圖截斷美國政府以便上攻世界政府,這樣的安排可聯想到電影「V怪客」,默默忍耐政府壓迫的兩敗俱傷是「V怪客」想要陳述給世界人民看的,而《至死方休》倒是試圖釐清強國的幕後主使者,聯合國內的世界都是幫兇。
看傑克李奇打打殺殺固然精采,我更愛的反而是藉由反派角色口中說出的假象(也許是真相),看到小說中的插曲,再來看看國際新聞,整個世界是個騙局,大家都在說謊。
2007年12月18日
《隔離島》─逐島隔人心
閱讀有如劇本般的小說就像是看電影。
《隔離島》的故事是美國聯邦保安官泰迪和搭檔恰克來到隔離島,奉令調查島上的醫院病人失蹤案件,這家醫院是所專門收容犯罪與嚴重心理疾病的醫院。這家醫院名叫瑞秋索蘭度的女人親手殺死自己的三個小孩後又假裝三個小孩還活著,瑞秋卻從牢房神奇消失了,因此第一重密室是牢房,第二重密室是島嶼。在這雙層密室裡、泰迪和搭檔恰克開始調查瑞秋消失的原因,還有她遺留的密語暗號,然後他們闖進島上關於支解人體、切除前腦葉的實驗手術謠言裡,似乎這個島嶼還暗藏了一些陰謀,最後甚至連搭檔恰克都有可疑之處,泰迪似乎是島上最「正常」的人。
「密室」是很有用的法則,尤其當型態還沒有多元化之前。當然形成密室的條件越來越廣,跳出室的格局,裡面出不來、外面進不去都可以掛上邊,或是裡外一條路且受監視的都可以算進去,如果這些是廣義的密室,《隔離島》多多少少也可以算進去,此處的密室是一座島。
《隔離島》的故事剛開始就下了重語,是一位醫師的簡錄,有趣之處在於這位醫師對於泰迪帶有「惋惜」、「同情」的口吻,把讀者帶到泰迪「可能」犧牲的方向去想了,這種巧妙的障眼法有如《剪刀男》設下的魔法,於是讀者被作者騙了,《剪刀男》是最後才恍然大悟,來不及抖掉一身雞皮疙瘩就開始崇拜起作者巧妙的借位處理,但是《隔離島》其實在作者揭開布簾之前巧巧留下沿途的麵包屑,讓讀者跟著作者走。
「精神病患者都會否認他們精神失常。」泰迪說。「鮑伯否認他精神失常。」「因此,鮑伯是精神病患者。」
泰迪在島上調查瑞秋失蹤案時,訪查島上其他正在治療的病患,他遇到鮑伯這個精神病患者,遂發出這樣的言論,答案已經很清楚了。這部小說的核心是塑造人心與人心的距離,以島嶼和監牢做為比擬,島嶼可以是所處之地、教育背景、性別,監牢是價值觀,在孤島牢裡的甲認為乙是精神病患者而他自己不是,實際上乙可能是精神患者,甲也有可能是,於是甲乙兩人在同一艘船上指著別人大吼大叫的場面浮現。「精神病患者」的概念在書中被指向兩個方向,一個是內外皆承認的,一者是外在承認、內在否定的,作者步驟極快,用精神病患者所視的醫院是充滿政府陰謀、醫院牟利陷害的,用院方角度來看精神病患是充滿無奈、悲哀的,兩個視角,兩個世界。
丹尼斯勒翰 (Dennis Lehane)的私家偵探派崔克與安琪系列好看在於兩人調查之於的打情罵俏、派崔克與安琪的燃點和爆點;《隔離島》優點在於看到迷霧行舟中緩緩看到一盞燈。不管是閱讀派崔克與安琪還是帶著不確定感的《隔離島》,丹尼斯勒翰的確讓讀者猛然一覺,陷進電影節奏感和壓迫感十足的故事裡。
2007年12月10日
《戰前酒》與《黑暗,帶我走》─暴力回聲
派崔克與安琪這對男女私家偵探搭檔為主角的小說的曖昧之處是大喇喇的呈現出來,已婚的安琪身受丈夫家暴多年卻離不開丈夫,派崔克身受安琪吸引但是身邊女人來來去去,這對搭檔就在槍林彈雨中曖昧著,派崔克看著安琪鼻青臉腫繼續火大著,安琪繼續虧派崔克與他的一票紅粉知己,雙方守著內心底線,用言語挑撥著,過程當然是好看有趣的。 撇開這層男女曖昧情素,他們職業背後的故事卻是暴戾氣十足,在染血的城市殺戮戰爭中領取酬勞,經過一次一次的性、菸、酒麻痺,然後再回到戰場,反反覆覆的嘮叨自己討厭這一切,但是他們都是從暴力中出生的,血液中佔滿因子與激動,也許作者的意圖就是寫暴力,一種凝固又低調的暴力,《戰前酒》、《黑暗,帶我走》的作者丹尼斯勒翰另有《神祕河流》、《隔離島》,都脫離不了仇恨與暴力。
《黑暗,帶我走》的故事是波士頓精神科醫師黛安德拉華倫擔心自己的兒子被爾蘭黑幫惡意尋仇,而另一位女子莫拉肯錫遭男友凱虐待的事情她也知情,兩件事情似乎有所牽連,因此委託派崔克與安琪調查黑幫幕後的恐怖復仇行動,卻讓兩人有性命危險,連安琪的丈夫菲爾、派崔克的女友葛瑞絲及女兒梅兒都被牽連到。
《戰前酒》的故事是很沉鬱的,安排了天地父子深刻的無情,黑道份子父親安排強迫十多歲的兒子供喜愛孌童此道的政治人物玩樂,還拍下性交易照片提供日後賞玩,而這位黑道份子父親與政治人物間的關係因政治語言牽扯著,一場政治人物的謊言秀、黑白人種間的歧視戰在城市中上演,他們的角力讓這位日後成長的兒子目睹且被迫參與一切,最後選擇反撲和復仇,和主角派崔克一樣,同樣對家庭中象徵權力與暴力的雙重父格產生反抗,他們眼裡的父權就是暴力。《黑暗,帶我走》的故事有一部份是接續《戰前酒》的,卻可回溯到派崔克與安琪小時候的玩伴與少年過往,好不容易從家庭、愛情掙脫開來的男女主角被層層堆積的恨意扯住,敵人熱愛的捕獵行動是等待時機成熟後的大舉入侵,就如同兒時帶給派崔克的恐懼一般,要讓暴力施展到極致,帶給男女主角身心上的極度傷害。
這樣的故事其實沒有很大的高潮迭起劇情反差,只比麥可康納利的作品有起伏一點,但是閱讀完總是感到有點惆悵,不只是男女主角互有好感卻不敢接受對方的踟躕,也因為恨與暴力總是發生在沒有預料到的事件與人上,回顧這個世界不也是一樣,這樣的雷同卻讓讀者揪心著。
2007年12月2日
小狗拉瓦─因為戰爭永不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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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討論美伊戰爭、飼養與野生、救與不救的問題,肯定是沒有答案。或是如書中所述的人與動物的價值問題:「『為什麼你要花那麼多的時間去救一隻狗,而不是救人?』我保持冷靜,面帶微笑。我不覺得自己對不起誰。事實上,這件事與背叛毫無關連。…我的答案很簡單。我們到伊拉克出任務,原本就不是為了救人。」就人的價值觀而論,理當應先救人,不管是戰爭、疾病、天災都先以人類為救援目標,其次才是別的物種,其實期待一個美國漫畫式英雄是全體人類的幻夢,英雄就該救人,如果蝙蝠俠開著蝙蝠車只為救高譚市中被壞人虐待的一隻狗、蜘蛛人從天而降只為了困在樹上的一隻貓,這樣的英雄就不對味了,但是當初那艘船承載各種動物必定有理由,而且但是很多事件裡,人類卻也不珍惜其他人類。
伊斯蘭世界是近年很風行的創作題材,大多是悲傷的,或是血腥的,而且是真實的,不管是一個政治立場不同的女子被關了兩年的血淚訴說、北歐女記者在其地領略的極度不平等,還是一如新聞報導的殘酷新聞,被私刑處決的、被惡意曲解的、被戰爭殘虐的,這個地區、這些國家,被冠上恐怖份子與火藥庫的機會大過其他解釋。
《小狗拉瓦》的背景是在美伊戰爭中,一如全世界成千上萬的流浪犬,拉瓦的命運可能是餓死、死於戰爭、病死或是吃屍體為生,不然就是被軍人飼養,拉瓦的命運剛好是最後一種,這樣的命運不見得是好的,因為此地有條規定:軍人不得在戰地飼養寵物,這些動物最後多數還是死於掩埋、放生、安樂死。拉瓦在作者Jay Kopelman及美國陸戰隊員發現了拉瓦,將拉瓦帶回營隊,讓這隻小狗在營隊扯著某個隊員的內衣褲、在靴子裡小便、搶著隊員剛脫下來的鞋子,或是如書中所述一群美國大兵看起來雄糾糾氣昂昂但說起話來卻是:「你這隻小狗狗…」、「你這隻小壞壞…」來的引人發嚎,不然就是一天到晚拉瓦長、拉瓦短,一如嘮叨的母親。隨著拉瓦長大及Jay Kopelman的調遷,拉瓦不能繼續待在伊拉克了,所以Jay Kopelman向外尋求協助,希望將拉瓦帶離伊拉克,更完美的是希望他被派與的戰爭(其實戰爭永不結束)結束後能將拉瓦帶到美國,與他一同生活。
Jay Kopelman向軍中同袍、醫生、寵物飼料公司、戰地記者尋求協助,甚至寄信到加州州長阿諾史瓦辛格和美國總統布希信箱,最後在有經驗者和眾人(想也知道不包括加州州長和布希)的通力合作下,拉瓦離開伊拉克了,現在與Jay Kopelman與妻子、繼子住在加州,還有另外一隻狗和一隻貓。(此為真實事件)
此書原名是《From Baghdad, With Love》,其實我覺得在伊拉克的部分不見得是愛,而是出於戰地人心的恐懼,需要世俗常務來化解緊張,飼養這項普通的事成為美國大兵身於戰爭前線的慰藉,呆看著拉瓦搗蛋能吸取戰爭散佈的恐懼,暫時導向貼近他們原先在美國的生活,他們所想的無非是活著、然後回美國、回家,也許是和女友老婆親熱、和父母老友相擁、和小孩談談生活,或是摸摸狗狗的頭或是丟個東西給牠們撿,這麼簡單的事情在戰地變成奢求,拉瓦剛好補足了這一塊。更甚者這是人在戰爭中共同所求的營養,伊拉克人山姆與美國大兵無不同,同樣為這隻小狗張羅食物。
當然拉瓦是好運的,遇到一群普通且正常的大兵而不是一群藉施虐紓解壓力的軍人,不然就只是戰爭中的另一條殞逝的生命。
《Q&A》─從生命的問題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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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kas Swarup 的《Q&A》的故事是主角羅摩參加電視台舉辦的有獎徵答節目「Who Will Win a Billion?」,經過十二個問題的機智問答後得到十億盧比 (約八億台幣,比台灣一次的樂透得主獎金都要高),電視台主持人、投資者及警方因懷疑身為服務生的羅摩作弊,希望羅摩能承認作弊而將十億盧比獎金撤回,因羅摩不答應遊說也不同意認罪,就在電視台人員、警方要強行逼迫他簽下切結書時,一位自稱是羅摩的女性律師衝了進來,以和客戶商討為由將羅摩帶離,這位名叫斯宓塔‧沙的律師詢問羅摩為何能答對這十三道題目,羅摩的回答是「所有的答案我都知道」,然而獲得答案的過程中皆是他的生命換來的,他是答案的證人也是經歷者,一如成千上萬的(現代)印度人。
這個故事剛開始並沒有吸引我,參加試讀活動也只是貪心、貪多,出版社寄來後擺上幾天才開始動工,簡介的情節也和我想像的不一樣,然而一翻閱起來卻被吸住了,這不僅是個幸運兒的故事,也是印度社會的一沙塵,故事甚至還留有伏筆,貪於獎金外的道德掙扎與復仇。
羅摩所生活的中下階層,迫使他生活在孤兒院、生活在少年之家、當外國人的奴僕,經歷印巴戰爭的遺火,見證印度寶來塢電影的風行,因印度旅遊業(如泰姬瑪哈陵)的日漸興起當起外國遊客的翻譯,體驗到金錢與尊嚴間的關係;在消費印度的外國觀光客帶領下見識到印度色情業,也因如此他初戀及初體驗的對象是一名妓女,這些他所經歷過的事件讓他能回答十二個問題,透過這些印度社會的遽變,他變成富翁;透過十二個問題,讀者看到印度中下經層的具體悲哀,或者也顯見資本主義社會的如履薄冰,大家只是在不同的冰面上而已。
《Q&A》的結局一如寶來塢浪漫電影的落幕,男主角得到想要的,將這份好運傳給眾人,被他幫助過的人擁簇這份運氣,所以好運是會傳染的。男主角的這份運氣之旅其實在他的詮釋下都是「正面」,他丟銅板的目的只為了穩定步伐,然而兩面皆是正面的銅板能給他帶領好運嗎?只怕是作者引導讀者的意圖,因為期望的高低不一,只缺信心而已。
2007年11月25日
少女墳場─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幻想曲
萊姆系列受到讀者歡迎,一方面是基於他獨特的犯罪收納方式,萊姆是礦物、布料、粉塵…等專家,從人身上掉落的、人鞋子沾上的細小灰塵都逃不了他的法眼,甚至分門別類將各區域、各產業所有的可能粉塵建立成資料庫,利用刑事鑑定判斷兇手來自哪個產業、到過哪些地區,當然這限於某個州內或某個區域內,擴大到世界國域就有難度度;另外讓他永垂不朽的原因是他殘障後的力撐心態,經過自憐、自卑到脾氣古怪,又遇上莎克斯這樣的靈魂伴侶,讓他陷入生死矛盾裡,這樣一個滿身是刺又讓人心折的對象,越怪越詭異反而讓讀者臣服。
傑佛瑞迪佛的《少女墳場》不是萊姆系列,也刻意不去寫著作裡帶有的報應與善果,甚至連一絲絲溫柔都不輕易給予。這故事是一車的聾啞少女和老師遭到三名逃獄者挾持,三名逃獄犯還有一位是強姦犯,看到頓時心都沉下去了。逃獄犯將少女們囚禁在廢棄屠宰場內,威脅警方給予他們意圖的物資與需求,與警方重重包圍下的突圍中展開鬥智鬥勇的拔河戰,過程裡說服綁匪、欺騙綁匪已經不是重點,而是在於用「斯哥德爾摩症候群」來救人質,警方還得避免自己對綁匪產生「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看到最後,其實可以發現警方負責人與被害者梅蘭妮都患有「斯德哥爾摩症候群」了,陷入假想告白的情愫裡,以致於到突圍結束後,兩人的羈絆都還未消失,這邊就是匪徒的重量一擊,結果當然得邪不勝正。
《少女墳場》這故事異常的殘酷且緊張,手心的汗水都不小心被擰了出來,不是槍林彈雨,透過警方與綁匪交涉的言語戰,誰先透露疑懼害怕誰就是輸家,口氣與語言都逃不過專家的分析,心理戰對綁匪而言可能是終途末日的前夕,對專家警方的殺傷力同樣不小,專家警方在吸收綁匪與受害者資料時要有自設保護網,何者可吸收、何者看過就好是自行判斷,但是判斷錯誤往往是消耗人力物力,最慘是減少受害者人數的存活率。
所以從小說裡想像整個場面,會看到一群滿身大汗的警方、苟延殘喘的匪徒、趁虛而入的記者,然後才是驚嚇萬分的觀眾,透過新聞的呈現已經是第二手或是第三手了,觀眾還是會驚恐於自身的假想,也許觀眾也會對被害者或綁匪產生「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有人視被害者如己出悲痛不能自已,有人視綁匪為悲劇英雄哀慟其際遇,「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廣泛意已不是用當事人可以劃入的。
也許這樣的警匪膠著看似非常遙遠,其實臺灣就發生過類似的場景,白曉燕命案事件震驚華人世界,那陣子的新聞不就是天天上演綁匪可能現身何處增加驚悚感?還記得圍捕高天民的那天下午新聞直播,晃動的鏡頭就能感受到來自現場的沉重壓力,加上現實其殘酷冷血也不亞於小說的幻想,同樣的此案三人也有強暴犯,受害者未成年,此案也出現被囚禁強暴的受害者產生「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此案同時驚動國際專家參予鑑定,觀眾也多多少少陷入觀眾所屬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有人反到同情憐惜刑犯來,所以有人當然也可以很殘酷的認為這三個人不過是窮途末路,盡是做些犯罪專家都鄙視的兇殘之事。
撇開層層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此書提供一個很有有趣的人質救援資料,專家警方得假設人質中的哪些人可救援成功度較高?通常是較年輕、較聰明、生命力較高、較穩定、保存行動力或較會激怒綁匪殺意的人質,反倒是那些陷入驚嚇狀態、青壯年(如果和幼齡者相較)、過度消沉者、穩定力較低的人質,會考慮放棄救援,當然這是在多位人質的前提下,這是此書除了驚悚部份的描寫外,我最在意而且非常認同的論點,如果綁匪綁架前有計算風險、逃脫、警方重視度,同樣的警方也會悄悄計算人質救援的折損率、風險、歹徒重視度。
2007年11月24日
掩上她的臉─意識型態謀殺
想要閱讀P.D.詹姆絲的作品是因為科幻小說《人類之子》,作者的英文原名是P. D. James,中文譯名刻意將「絲」做了性別分割。《人類之子》電影版由克里夫歐文、茱莉安摩爾主演,是個很絕望的故事,在未來世界零出生率的時候,黑人女性懷有代表人類物種的所有希望─懷孕,在世界一片衰老敗壞的殘破景象中,主角得保護這個可能的新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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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目前的人口恐慌,生命自會找到出口,在歐美已開發國家白人出生率逐漸減少後,接下來面臨的則是已開發或開發中國家黃種人,剛好處在減少的那個族類擔憂老齡化與低出生率的恐慌期,從正面來看卻是代表社會經濟與個人價值觀的妥協,越富有安定的國家、社會、家庭的孩子普遍減少,看似這些家庭不知道在緊張什麼,但換個方向想,世界的孩子並非消失,白人、黃種人之外的其他種族仍是佔有絕高的出生率,一部分是已開發國家的白人、黃種人的孩子的競爭優勢讓其他種族繼續處在難以競爭的狀態,一部分是他們的高出生率伴隨高死亡率,優勢人口剝削、壓制他們,以前一波又一波的種族優劣論製造出偏向白人的人口優勢高峰,現在或以後一波又一波湧向其他種族的人口優勢高峰,是物種的波動、消長,至於人類會什麼時候滅亡,相信科學家或絕大多數人會認為氣候暖化、大洪水、隕石撞地球、缺乏自然資源、輻射污染、第三次世界大戰會早於人類散失生育能力,就算有這麼一天,大家早已經化為枯骨。
緊張人類滅亡這件科幻事件,不如探討造成很多人死亡卻是來自「意識型態的謀殺」。《掩上她的臉》故事情節其實很簡單,案發現場在莊園裡,陷入一種雙重「密室」,來自外界與莊園的第一層密室,另一個為第二層屋裡的密室。加入越多層密室就表示限定越少的嫌疑犯,莊園裡的、常來莊園的、和常來莊園的人皆是嫌疑犯,犯人不是路人甲。這樣的故事有個好處,所以只要注意那些常出現且與被害者可能交惡的人,在這本小說裡,被殺害的是未婚媽媽莎莉傑普,嫌疑犯有剛和莎莉傑普求婚的史蒂夫,還有史蒂夫的媽媽艾蓮諾馬西、姊姊黛珀拉、姊姊的情人菲力斯、喜歡史蒂夫的凱薩琳、幫傭婦女和莎莉傑普的親戚與曖昧者,嫌疑犯就是這些了。
這本古典推理和現在一般的推理小說有些不同,這本小說其實很少琢磨以上嫌疑犯的個性,解決事件與找出兇手也不是由兇手所遺漏的可疑之處尋得,而是交由警探─亞當‧戴立許來推敲,警探的個人鎂光燈閃亮,因此他是主角。
戴立許推敲方法依循古方法,由「不在場證明」來排除嫌疑犯,沒有複雜的殺人工具、華麗的推理情節,這樣的推理小說是清淡的,看久了繁複的新本格推理小說,對這樣單純的殺人情節感到一種作者想要寫出的殺人動機─來自一時失控,畢竟這樣的殺人情緒比較多見,該怎麼隱瞞應該是殺人後的事,能靜下心來隱藏的殺人犯很少,聰明絕頂與技法萬變的殺人犯就更少了。
回到「意識型態的謀殺」,大家包括這些嫌疑犯對未婚媽媽莎莉傑普的印象是拼湊的,未婚生子一定有問題、一定是父不詳、個性一定是放蕩、來幫傭一定有目的,這些因為「未婚生子」種下的觸媒讓莎莉傑普先是落人口舌,被殺害後再次被鞭屍,旁觀者進行「意識型態的謀殺」,所以她死了兩次,但是事實為何?事實是「意識型態的謀殺」加上一時衝動就等於莎莉傑普的死亡。
看到書後的戴立許系列不少,日後聯經出版社會可能一一推出。當然P.D.詹姆絲作品中我最期待《人類之子》。
2007年11月17日
姑獲鳥與魍魎─妖異人心
京極夏彥對我而言是具有蒲松齡筆力的安倍晴明,作家本人日日帶著手套,打扮好似筆下的人物,以致於當「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活動義賣「京極夏彥的手套」比穿著女僕裝的宮部美幸還有吸引力,不管書迷有沒有摩拳擦掌,義賣的幽默感已經達成,至少我個人就很想標下這雙手套,而多數書迷可能在幻想是京極夏彥戴過的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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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魍魎之匣》之前先談《姑獲鳥之夏》。
《姑獲鳥之夏》(舊版為《姑獲鳥的夏天》)開頭的論說可能就讓一堆讀者掩卷逃走,還好早有被形上形下打垮的戰鬥經驗,開頭這些靈魂、意識、形體殘存於世的有無並沒有把我嚇跑。《姑獲鳥之夏》這個故事很有趣,女人懷胎二十月未生產,她的丈夫又在密室中神祕消失,這個宛如葉二娘的受創者,與姑獲鳥傳說有關還是無關?是怪力亂神還是有人暗中使詐?全書其實並不賣弄靈異現象與魍魎鬼怪,不同於「軒轅劍」系列不管走到長安還是大馬士革都是一堆鬼怪,這純粹電玩所需,套用某個說法,《山海經》應當歸於地理書,而其中神異只是生物畸形,山海區隔的不便加大人類視野的大驚小怪,凡有現象即有解釋,「妖怪來自人心」不如說「妖怪來自人為」。
外在的世界完全依照自然界的物理法則而行,內在的世界則完全忽視其法則。…人要活下去就必須要巧妙地調和這兩個世界才行。出自《姑獲鳥之夏》
就是因為人類不依循外在的世界軌道而行,破壞兩個世界的事件才會發生,也因此調和事件的人才會出現,除了調和外,還要給予這個事件在這個世界上的合理解釋,當靈異事件不是觸手可得的時候,也不是中國魏晉時代出國遠行似乎就會遇到奇人妖怪的高機率,所以京極堂的重要性來自與此。
京極堂、關口巽、木場、榎木津這四個主要角色,京極堂是解決者,木場、榎木津是串場,關口巽卻是一個飽受批評的「我」。關口巽的第一人稱視角,常常處於被京極堂一口否定掉的茫然人物,全知、漸知的不是限制視角的「我」,漸知的是木場、榎木津,全知的是京極堂,當讀者跟著關口巽、木場、榎木津團團轉時,京極堂已經在佈局怎麼揭開「妖怪來自人為」的主使者了。這樣的小說其實造成一種限制,鮮少讀者才猜到或跟上京極堂的路數,也許只比關口巽好一點,皆變成漸知的第三者,也許京極夏彥的目的不在於塑造一個完美密室、技巧創新的犯罪,所以京極堂揭開姑獲鳥布廉的時候有點牽強,推理部份全然是為姑獲鳥所鋪設,所以不如說姑獲鳥是作者聯想使用道具,做為假姑獲鳥之爪殺害人的人為解釋顯然是作者之後才設想的,道具先於技法,所以在推理部分不見得盡善盡全。但是回歸到作者創作本意,利用妖怪傳說來寫奇事推理小說,那《姑獲鳥之夏》很成功的借用題材,發揮極大的渲染效果。
在《姑獲鳥之夏》之後來談《魍魎之匣》。
《魍魎之匣》當然還是重複著京極堂與關口巽的交鋒,顯然關口巽是被砲火猛擊的那方,其實我很不理解京極堂為何這麼不滿關口巽,也許因為京極堂是個全知者,但是多數人都是懵懵懂懂的關口巽。
在《姑獲鳥之夏》裡,姑獲鳥是象徵物,在《魍魎之匣》裡,魍魎是內容物。這裡的魍魎並非虛體的實現,而是回到人類所毀敗的世界中來觀之,人類因為一解私慾而變成魍魎,「妖怪來自人心」、「妖怪來自人為」兩個直線進行的路線剛好成立,於是魍魎是人類所凝聚的惡能。京極堂的除魔也代表除心魔,真正的恐怖不在於鬼魅的現形之惡,而在於人心的不可預測,也許在京極夏彥的想法裡,心魔、人魔才是真正的魍魎鬼魅。
《姑獲鳥之夏》、《魍魎之匣》兩書並不容易閱讀,不容易之處在於兩書都加入各方論述,於哲學、醫學、科學方面,帶著《陰陽師》的緩慢步調,多角色、多支線,第一人稱與第三人稱的變換、主角的自述等等,加深了兩書在閱讀上的緩慢度,然而功用是加強了兩書的詭異度,在不清楚結局之前,姑獲鳥與魍魎已是成功的先入為主。
2007年11月4日
白夜行─無所畏懼的犯罪
社會與法律並沒有幫孩子穿上救生衣,連等待墜落的彈簧墊都沒有,隨著這幾年公佈的數據日漸攀升,無論是越演越烈的家暴、校園霸凌、性侵害、師長過度體罰等現象,又從擔任國小教職的同學嘴裡,聽到越來越多的變態家庭事件,非得學校輔導通報到社會局介入,社會與家長對孩子有所需卻要對方無法求,孩子變成壓力球、出氣筒、個人私財、香火工具。
(以下有重雷,請三思而讀)
這樣的感觸讓我閱讀《白夜行》時總是關注於孩子身上,無法想像書中兩個孩子的童年生活是怎樣的深沉,閱讀的盲點是我只看到雪穗和亮司同年所受的傷害,似乎壓蓋過他們兩人成長的心機,但是如許多網誌所言,成人施加的醜行不等於就得累積,受害者沒有理由可以施加於下一個受害者,只是這些成人的醜行是給予這些變成加害者的受害者罪惡的一種來源而已,攤開報紙新聞一看,出於富足和樂家庭的加害者也不在少數,受害者變成加害者這僅僅是冰山一角的罪惡現象,有了這個數據的釐清,閱讀感受稍稍好過了些,開始試圖拆解主角二人。
《白夜行》的故事如《嫌疑犯X的獻身》,主要是受害、犧牲、加害的三重情節,是重口味的。情節是雪穗和亮司在成長的路上看似毫無交集,但是阻擋兩人前進的絆腳石與否定者卻一一意外或死亡,相隔十九年,當初懷疑事件不單純的老警察笹垣調查造成不幸一再重演背後的始作俑者,卻發現所有的悲劇都在於十九年前的那個殺人事件前發生的種種。又如《嫌疑犯X的獻身》,一開始沒多久就告知嫌疑犯為何人,《嫌疑犯X的獻身》的第三人稱限制視角早已告訴讀者宅男數學老師石神就是小說作者寫給讀者看的通緝頭像,而《白夜行》也老早告知這小說的兩個嫌疑犯是雪穗和亮司,而且幾乎定罪了,只是告訴讀者這十九年的犯案過程。石神的出發點是「愛」、「不捨」、「犧牲」,被塑造成一個悲劇英雄的深情角色,所以影響到讀者看待他的角度。東野圭吾稱《白夜行》是兩個孩子一路走來的純愛故事,但是我看不到愛,我一點都不覺得兩人的互助的出發點是因為愛,就算是愛,愛方會是亮司,但是我又覺得亮司所做不是因為愛,而是贖罪,贖父親的罪,但是很詭異的安排卻是亮司也犯了類似的罪,他受命於雪穗的安排多次強暴那些阻擋前途的女性,包括藤村郁子、江利子及美佳,他對於性及暴力其實沒有強烈興奮感,甚至是感覺疲憊的,和雪穗一樣對性都產生身體上的排斥,基於這點,回到那十九年前的暴力場面,我想到一種可能導致亮司性功能障礙的原因,在那場暴力裡,他不只是旁觀者,他也有可能大可能是父親的玩偶之一,更有可能的是他是被父親安排變成加害者的角色。
雪穗對於擋路女性的報復心態往往是命亮司去強暴,這種重複的暴力是想喚醒記憶上的鞭屍,還是雪穗想藉由強暴後的受創心理接近被害者,增加自己的認同?東野圭吾在書中將雪穗寫成有如羅莉塔的美麗與誘惑並存的女性,這種女性形象是羅莉塔(意即雪穗)與生俱來的,還是出自純男性的想像?書中提到亮司用自己的精液幫同學脫罪,但誠如後來的告白,其實他有性功能障礙,那精液究竟是誰的?亮司死後的意義是代罪、隱埋還是有個策劃的兇手,還是說雪穗就是兇手?亮司死後,雪穗背影下的表情會是平靜、高興還是傷心,還是這是計劃一部分?雪穗與亮司在剷除絆腳石的過程裡,卻計畫殺了幾個非路障的角色,原因何在?十九年的追溯期是對亮司還是雪穗而言的?成年後動手殺人的多是亮司,雪穗殺人多在童年,書中對法律追溯的對象會是誰?亮司、雪穗「互利共生關係」是雪穗受惠的多,亮司徹底犧牲的原因為何?幾乎沒有描寫雪穗的內心,表情也幾乎是零,卻稍許將鏡頭置於亮司臉上,有些表情的亮司代表些什麼?有幾個擋路份子(如篠塚一成)沒有被殺掉,這是不是代表這是主角們不忍或愛情的對象?
由於東野圭吾在小說中留下很多空白,以致於製造很多想像空間,很多內容敘述留下各自表述的留白,藉由雪穗的告白「總是活在太陽之中的人,也有不得不生活在漆黑的深夜中的人。那麼,人究竟在恐懼什麼?就是至今照耀著自己的太陽下沉、籠罩著自己的光輝即將消失這件事。」我想這道光芒是來自於雪穗的不甘心與憤怒,罪孽深重的是來自成人世界的欲望齷齰,而當時亮司只是個無力的孩童,無法扭轉發生時的罪事,那他的強烈罪惡感與身理生理創痛從何而來?回到上述的個人猜想,亮司是個被害者也是個加害者,所以他既受創又施暴,所以他得贖罪,但是也滿身傷痕。
空白導致個人猜測無數,這些沒有交代的劇情,可能是作者刻意而為,也有可能是作者要讀者自己去連結,回到受傷的源頭,東野圭吾至少給了較完整的交代,亮司、雪穗的家庭都是變態,父不父、母不母,都有理由波及到下一代,這些理由卻是父母間的不和糾紛與個人私慾,這樣的演化是不是又回到「愚孝」社會上到下的承接圖形去了?在一個不得不走在黑夜裡的兩個孩子,他們的復仇助長了私慾,成人的暴力給他們燃燒私慾的莫名理由。
這本小說並非很到地的推理小說,可能是懸疑驚悚小說,或是加了官能感的懸疑小說,東野圭吾大膽加入幾場官能場面的描寫,每個新人物出現、每一個場景轉變,就有受害者出現,於是這本書讓人覺得在白日大道裡閱讀還是能感覺濃霧瀰漫,遮蓋住白日的晰亮。
Ps:回到煙霧消散的大道中,東野圭吾《偵探伽利略》與《預知夢》改編成日劇「偵探伽利略」,由福山雅治與柴崎幸主演。
2007年11月1日
穿Prada的惡魔─追著工作信仰跑
電影「穿Prada的惡魔」一開頭就讓觀眾看呆了,眾多名模般的美女起床上班、打理門面行頭,安德莉亞(Anne Hatherway)穿著一般而非名牌的服裝趕去《RUNWAY雜誌》面試,面試前還吃了洋蔥,形成穿著與行為的兩種對比,是很常見的上班族。安德莉亞想進《RUNWAY雜誌》是因為這份雜誌工作很有名,名氣在哪裡她卻不太清楚,甚至也沒看過這份雜誌,米蘭達( Meryl Streep)卻大膽用了她這個「聰明但肥胖」(以模特兒身材算是肥胖,觀眾是怎麼看都看不出來哪裡胖)的女孩,米蘭達看盡慕名而來的時髦女孩,自以為懂卻還在門外的名牌崇仰者,米蘭達想用用一個對名牌無好惡、無鑑賞能力的璞玉,當然,剛開始安德莉亞與米蘭達都吃到了苦頭。安德莉亞嚮往編輯工作,知道進《RUNWAY雜誌》一年,離開後工作搶著用妳,如同進麥肯錫一年,可能是工作來找你一樣,只要對工作有嚮往的人看了一定會有所感,有工作目標、想把興趣當工作的人看了會心動。
來源 來源 米蘭達對屬下的態度就是只交代一次,而且還是不清不楚的一次,對任何事物的「處理過程」都沒有耐性,只要看過「令人滿意的成果」,而她是個不易滿足的上司,在時尚界呼風喚雨,對女兒百般愛護,卻從離婚數次道出職場對職業婦女的不人道態度,因為她太強、太猛、太剛、太有錢,只要婚姻出問題,不管真正原因可能只是因為牙膏擠法說不清、馬桶掀蓋還是不掀蓋、分床睡還是分房睡這些小家務事而離婚,媒體批評、八卦的對象卻是那個女性,無疑的就是要職業婦女樣樣要比丈夫低,因為要顧到丈夫職場與金錢的顏面,將夫剛妻柔、男主外女主內的家庭調和帶到職場上,成為傲拗的雄性謊言。米蘭達用破碎的語氣說出對兩個女兒的心疼,離婚與新聞對她們不公平,其實也就是整個職場敵視所謂「女強人」的縮影,回到現實,越有名、有錢、有勢的女人常常遭惡評猜測,翁山蘇姬、瑪丹娜、龔如心遭惡評的可能還比拋夫棄子的不良主婦還要多,羶想她們的婚姻有多不幸福、她的丈夫有多弱勢、她的小孩有多怕媽媽,鮮少用「男人身後的女人」這樣的形容來比喻「女人身後的男人」,對米蘭達這樣的女人不公平,對職場上的女性不公平,對默默鼓勵贊同妻子的男人不公平,對有這樣媽媽的小孩也不公平。
米蘭達的傷感有沒有解決不知道,畢竟這不是欲望城市。身為屬下、目前單身且有理想的安德莉亞卻可以扭轉未來,她沒有在時尚與名牌中失去方向,當然這一切都很迷人,她看到的是堆疊的名牌與一年勞苦可換取的「理想工作」,安德莉亞無非能藉由這份工作得到她真正想要的工作,累而樂在其中、發揮專長、包容興趣、薪水合理的夢幻工作,所以不管是24小時待命、幾小時弄來J.K.羅琳的新作、聽命惡魔上司的喜怒愛恨不定,與惡魔上司交手落敗都不能打擊到她的信心,因為她本來就無心在時尚產業待著,她只是缺乏職場高度信賴的「工作經驗」。看到米蘭達的脆弱覺得很無奈,看到安德莉亞的選擇卻很雀躍,人人都可以選擇自己的工作信仰。
去年當我進到圖書這個吃力不討好的懸崖產業,做的是忙碌、時薪極低,不到75元在那時是少見的低薪,上面的正職工作人員壓榨工讀,當然他們也在被他們的上司壓榨的惡性循環裡,正職也要料定工讀人員不會長久,只教半套或乾脆讓工讀吃癟是他們最輕鬆的方法,當時撐到試用期,離職後只想好好養精蓄銳幾個月,好好養回死掉的無數細胞,卻在離職兩三天後找到嚮往的博物館工讀,做了前一份的低薪、壓榨、過勞的工讀,接下來所接的每份工作都適應順利,要比前一份糟糕的工作說實在也不多了,上課加兩三份打工也沒有那份打工不到五小時來的疲乏,的確當時很失望於我本來喜愛的產業,現在卻很感謝這份工作給我工作上的最低標準,這也是我看到安德莉亞在電影中的忍耐、糾結、犧牲會非常感動的原因,安德莉亞正是正向的工作信仰者,電影中的米蘭達也認同這份工作信仰,所以她顯見的微笑了,看到這段我也微笑了。
我很少去說原著的壞話,但是我真不喜歡原著。《穿Prada的惡魔》在電影上突顯員工忍耐惡魔後的甜美果實,原著怎麼看都是一個愛抱怨的新新上班族,對工作誰都會抱怨,但反覆抱怨沒人能忍受。原著裡的安德莉亞不甘心任勞任怨所以私下用上司的錢去做她想做的事(買她自己的餐飲、買餐飲給路上的流浪漢、隨意給小費等),一邊和親友抱怨上司的惡魔化,一邊卻被紙醉金迷吸引,讓她來來去去在和親友訴說她對上司與工作的不滿,直到親友不耐煩,親友旁觀者清的「離開不就好了」卻從沒聽進去,陷入自虐又自滿的工作情緒裡,最後離開前還不忘在大庭廣眾吼罵上司米蘭達,就這點上絕對是工作的大忌諱,許多工作信仰者提供有個性、有理想的工作信仰者能選擇什麼工作、什麼時候離職,絕非鬼打牆的自虐到極點的暴發,所以相較之下整本小說就是不停的發洩怨氣,假如真如猜測所說,作者是影射《Vogue》主編的惡魔,她自己曾是苦命小助理,不妨說是報料八卦紀實,而非小說。
電影與原著呈現的時尚產業表面很美麗,一件件的名牌精品,堆砌著無數人嚮往的職場美夢,這些名牌精品可以契合任何產業的龍頭,以小畫大的職場比喻,電影與原著的主題卻很嚴肅,選擇什麼樣的工作、抱持什麼樣的態度到如何離職,這都是員工所駕馭的。我最喜歡原著內的後語,表示如果眾多女孩和工作者一如原著裡的安德莉亞,旁觀者或讀者看到的不是這份工作的不合理待遇,而是看到一個歇斯底里的工作躁鬱者。
2007年10月23日
《哈利波特:死神的聖物》
(內有劇情洩露,請三思而讀,謝謝)
凌晨五點看完《哈利波特─死神的聖物》,800多頁花的時間比《達文西密碼》少很多,《達文西密碼》須要思考的真相、虛構太多了,於是邊看邊上網找「岩窟中的聖母」一畫,看到兩幅畫的不同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是我當日的失策,因為這幅畫讓我嚴重失眠。《哈利波特─死神的聖物》的結局當然不會讓我睡不著,只是感動、難過交雜。在英文版面市後,早已知道部分劇情和羅琳會「賜死」的角色,也做好心理建設才來看結局,因為這集很多角色被「賜死」。
早在天狼星慘死,我就開始不太滿意羅琳對要角的死亡安排,不是不滿於她安排誰死,而是天狼星死的不明不白,意思是「他掉到哪裡去了?」天狼星掉到「拱門」那段反覆看了數遍,還是不了解作者賜死的方法,天狼星有無成為鬼魂似乎是個未解的謎團,於是乎我認為這可能是天狼星會復活的伏筆,等了幾集,卻沒看到作者讓他出現,開始埋怨起作者讓哈利失去父母又失去教父天狼星,簡直是親情慘劇。等到《混血王子的背叛》出版,讀到尾聲時,簡直是邊讀邊哭,網路上也是哀鴻遍野,因為作者「賜死」鄧不利多,讀到鄧不利多的葬禮舉行時,我又是淚眼婆娑,跟看漫畫「火影忍者」第三代火影與邪惡三忍大蛇丸決鬥身亡後的葬禮一樣難過,直到鄧不利多出現在歷任校長照片上代表已經死去,讀友們一致認為世界末日來臨,可愛、慈祥、睿智、勇敢的霍格華茲校長去世了,世界還有什麼希望?我們只能等佛地魔與他的爪牙掌控這個恐怖大地,臺灣都要被食死人控制了,想必待會臺灣上空就會出現催狂魔了。
看《死神的聖物》剛開始沒多久我就眼眶紅了,因為貓頭鷹嘿美死掉、正氣師瘋眼穆敵慘死,網友為貓頭鷹嘿美舉行哀悼,沒想到網路上一票人看到嘿美死掉都哭了;然後家庭小精靈多比犧牲,這部小說可看作人類巫師種族歧視與種族優越行為象徵的受虐代表角色為了救哈利而死;石內卜原本在《混血王子的背叛》後段背上殺死鄧不利多的罪名也真相大白,他一生狂愛著哈利的母親莉莉,為了莉莉及她的後代,雖然哈利貌似石內卜最厭惡的詹姆,但他甘願配合鄧不利多的計畫,最後也死於佛地魔的蛇吻,而死後讓哈利知道他鎖心的秘密;最讓網友們跪地哭號的是狼人教授路平與妻子小仙女東施也奮勇戰死,最讓人心痛的是「賄賂」一章,當路平崩潰說明他的孩子是「半狼人」時,哈利覺得父母不該離開孩子的那段心碎對話,結果路平夫婦還是離開了孩子;衛斯理家的弗雷也英勇戰死,原本投奔魔法部爪牙的兄長良心發現,回來參予霍格華茲大戰,衛斯理家族卻再也不全了。
作者曾說這集會有兩個要角死亡,惹得讀者猜測連連,就我本來的想法是哈利和佛地魔會同歸於盡,換回魔法界的和平,不太可能哈利以自身魔法打敗佛地魔,而且佛地魔的形體日漸復原,佛地魔的強悍也日漸無敵。哈利並沒有強烈的魔法學習欲望與智慧,一路走來多數是父母的魔法護身、師長的照顧和與生俱來的運氣,看不出他會到最後一集突然在一隻貓頭鷹肚子裡挖出魔法秘笈,或是霍格華茲中藏匿著一位隱世魔法高人教哈利魔法,哈利變成鄧不利多第二絕不可能,這樣的安排很合理,因為哈利很年輕、在麻瓜人類社會生活了數年,沒理由突然對魔法開竅。於是還有小道消息指出哈利波特系列可能會出第八集,因為第七集的結束略顯匆促,也可能繼續出,版稅驚人但是銷售也非常驚人,出版社靠這系列可以吃好幾年的飯,但是羅琳顯然無這樣的決定,她記著出七集的初衷,這點令讀者感動。
羅琳讓哈利波特在《死神的聖物》結束,也略略安排了主角們結婚生子的後續,很遺憾的,作者沒有詳細交代他們之後做了什麼,哈利有沒有成為正氣師、妙麗的聰慧有沒有讓她平步青雲,只有他們的孩子,哈利與金妮、榮恩與妙麗、馬份和不知名太太的孩子們又會在霍格華茲裡相遇,雖然前面交代佛地魔將分類帽損毀,不知道這十九年來的霍格華茲是以什麼分類,但是代表精英教育的史萊哲林、自由教育的葛來分多之戰再度展開,當然我覺得另外兩個學院沒有代表人物也是挺遺憾的。哈利的第三個孩子名字為「阿不思‧賽佛勒斯」,阿不思是紀念鄧不利多,賽佛勒斯是追悼混血王子石內卜,在最後一頁,哈利忘記他以前有多恨石內卜而選擇原諒,親口說出石內卜是他這輩子所認識最勇敢的人 (石內卜是史萊哲林學院出身、曾任導師,也曾效忠佛地魔)。
我很驚訝羅琳的安排,不是羅琳聲稱鄧不利多是男同志的那新聞,當然這消息讓早就對羅琳不爽的宗教團體大為光火。我驚訝於作者排除鄧不利多是「完人」形象的代表,他早年熱絡求於功名,也險些受到誘惑,甚至悔於沒有妥善照顧家人,和《魔戒》的人王亞拉岡、灰袍甘道夫一樣,同樣曾經將眼神投於魔戒上,這樣的安排也許讓許多讀者失望,因為多數讀者熱切希望看到正義化身,但是鄧不利多同樣年輕過。
從第四集展開三巫鬥法大賽後,哈利波特系列就離童趣的本質越來越遠了,開始走入報仇、殺戮、悔恨、忌妒情緒的多重交雜,顯然作者有意讓哈利隨著情節知道魔法世界的黑暗,他永遠不會是那個被保護的孩子。隨著步向與佛地魔決一死戰的氣息越來越重,前幾集埋下的伏筆一一被挖了出來,從第一集開始就有淺淺的伏筆,第四集之後越來越明顯,第六集、第七集合一而看有連貫的味道,「分靈體」是佛地魔貪生怕死的證據,不過這也是我比較不滿意的部份,死前的鄧不利已經在為死後佈陣,佛地魔的失策代表他還是太過輕敵,佛地魔之所以恐怖應該不只於他的麾下爪牙、邪惡號召力、對於出身與幼年的忿恨所造成的個性扭曲,應該還有某些創造或接近黑魔法的天賦,不過這個故事還是很正常的回歸邪不勝正,我想多數讀者還是不願意看到更為不幸的故事。
有網友將七集中哈利方死亡要角串成影片Our Fallen Friends,從哈利父母、多比、西追、嘿美、石內卜、天狼星、路平、小仙女東施、瘋眼穆敵、鄧不利多到弗雷,雖是從電影上抓下片段,還挺有催淚效果。
2007年10月21日
《失物之書》─尋得失落
日前看了「羊男的迷宮」,心情跌落谷底,加上那陣子陸續看了「旅行之歌」、「烏龜也會飛」、「血鑽石」、「最後的蘇丹王」,被這些壓力電影多次打擊下更加鬱卒,多日過著縮在角落畫圈圈的生活,為了趕走陰暗面,還特去書店看很歡樂的《豪門保母日記》,順便看看《高山殺人行1/2之女》,提振精神。這些暗黑電影除了「烏龜也會飛」寫了點心得,其他至今無力去翻開血書,打斷本想找幾本講述西班牙歷史當參考讀物的動力,「羊男的迷宮」會擺到什麼時候才會開工寫單篇心得,自己也不曉得,至少要是比較愉快的時候。
很久很久以前,如果當時的百姓只有「痛苦且漫長的活」和「痛苦且短暫的死」兩種生命可以選擇,會選擇哪一種生命?電影「羊男的迷宮」劃出佛朗哥實行法西斯主義獨裁與幻想世界的兩個分界線,女主角Ofelia跟著懷孕的母親來到繼父麾下,當現實世界崩離,女孩的幻想就越離奇,她希望找到辦法保護母親、弟弟、自己,通過三場試煉便有希望,第一場測驗拿到蟾蜍的鑰匙,第二場因貪食而失敗,差點命喪將眼珠裝在手上的食嬰怪,第三場象徵「黑暗能夠生出光明、悲慘可以蘊藏美麗,而死亡將會帶來重生」的具體操演,不忍同母異父的弟弟受傷,Ofelia拒絕了羊男提出的條件,保全弟弟的生命,卻阻擋不了沙文、殘暴繼父的追殺,Ofelia的死在現實是代表無數屍體的堆積,現實淌著鮮血但是在她的地下王國幻想世界裡卻是絢麗美好的,這是對早死早超生的覺悟、來世重生的奢求。對Ofelia而言,她走向解脫之途,Ofelia堅決不讓無辜者犧牲(其弟),即使這是獨裁份子的餘孽。那些對抗獨裁的游擊隊則走向「痛苦且短暫的死」,生命困境讓人民再也受不了,起而反抗飽食終日 (蟾蜍)、殺人如麻(食嬰怪)的政府。
看完這部電影首次有欲哭無淚的情緒,如果能哭出來還好,電影絕對讓觀眾知曉是那個時空、社會的殘酷壓榨,以百姓為破布偶,踐踏對於明日的些許期望,讓有志之士鋌而走險的血汗往事。在實幻相交之際,也讓觀眾看懂女孩的期待,逼不得已走向冒險之途,然而卻在觀眾以為能成功時來了一個大轉折,女孩彌留之際已幻覺成為地下的永恆公主。
看「羊男的迷宮」之所以悲傷無法抒懷,在於那種「不得不選擇」的麻木,然而往上爬或往下走,終究失足。甫看完《失物之書》、《阿根廷婆婆》、《勇者物語》,去除歷史亂世的影響,都隱含一個共同主題,就是以孩子的視角,看到當家庭出現外來的攻陷者,不管是離婚分居、外遇,孩子的敏感之處如此之視。吉本芭娜娜的《阿根廷婆婆》的光子選擇真誠以待阿根廷婆婆這個外人的幽趣;《勇者物語》以孩子闖蕩電玩的角度去挽救家庭感情的散落;《失物之書》這本小說一看完,兩個不同題材的背景如此之似,我就直覺聯想到「羊男的迷宮」。
John Connolly的《奪命旅人》、《失物之書》兩本小說實在搭不起來,《奪命旅人》的世界是一片濕冷,翻開頁面的感覺就像來到殺人魔收集臉部、器官的暗室裡,看到的皆為人類最恐怖、作嘔、無謂的情緒,這本犯罪推理小說無法讓我印象深刻,唯有封面驚悚入眼。見過John Connolly後,更不相信他會是《奪命旅人》的作者,簽書會上的他嘴角無時不帶著微笑、陽光風趣,而隨行工作人員人人都說他很nice、毫無架子。當天他早早來到簽書會現場,就自在逛起敦南誠品,在誠品音樂櫃前挑選了一翻。(我是那個偷看他一舉一動的讀者)
這樣一個作者,是會寫《失物之書》這樣帶有童言寓意的小說,是個年幼心靈對失去的反芻。現世雖有「成長小說」的分類,我卻不想刻意將作品歸入,因不管什麼書,只要讀者感受力強,自然會有所感、有所覺。
《失物之書》的背景一如《勇者物語》,開始是對外來侵入者的嚴陣以待。大衛的母親死後,爸爸另與羅絲共組家庭,而大衛即將又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爸爸再婚對大衛而言無異是爸爸對母親的背叛,他視羅絲為邪惡的後母,時時反抗、找碴;弟弟又是個取代他地位的新生命,大衛最怕的就是當爸爸對他也變心的時候,代表他在家庭中可有可無隨即失勢,於是他將生活寄託在新宅子的藏書裡,奇書讓他見識一個新國度,然後一場飛機失事,讓他越界進入奇幻世界,去拿到那本傳說可解決萬事的《失物之書》。
在奇幻世界,大衛遇見照顧他的守林人(奇特之處在於他貌似大衛的爸爸,而且曾有孩子?)、偽善的駝背人、欲取代人類的狼人軍團、無產階級又無助的七矮人、壓榨七矮人又懶惰無禮的白雪公主、同性戀的騎士羅蘭,作者改動我們熟知的童話故事,是知曉我們都愛童話,誰不奢望騎士王子與公主灰姑娘幸福的日子、順利抹去血恨的快意恩仇、金錢權力與名望的倍速成長,童話善良無犧牲、殺戮皆慘報的理所當然,不過既然是童話,虛實比例以假攏真,都是幻想的產物。
大衛歷經冒險,總算來到國王面前,打算求取《失物之書》,未料這個國王與駝背人有利益交換,交換條件是大衛肯說出他弟弟的名字,大衛決定不出賣手足,駝背人的邪惡夢碎,這個邪惡王國也因此倒塌,這段和「羊男的迷宮」Ofelia婉拒羊男拿血液獻祭交換類似,象徵大衛的天使戰勝了惡魔,差異之處在於羊男亦邪亦正,相同點在於利誘是座擺盪的天秤,掌控幻想的主人翁才是趨前左右的主角。
這本小說之所以受國際好評的原因,我想不在於作者對童話世界冒險的描繪,也不在於大衛如何在回到現實後和繼母相處一派和氣,這些都太童話也太白話了,最迷人之處在於對大衛長成男人後的速寫,大衛沒有因為童年悟得而生命無礙,他的生命照樣抖顫,照樣在成人階段經歷他人死亡、自己還活著的窘境,然後到了某一天,到了他自己死亡的那天,他見證了童話最完美之處:大家都不會老,而且團聚,我們最期待的卻在童話裡才會完成。
2007年10月14日
《推理小說》與推理小說
我想很多讀者都在找尋/等待一本推理小說,是可以跨越年代、技術、犯罪手法、語言的小說,雖然現世很多推理小說被奉為經典,卻有大半是具有代表性、影響力或是為作者當時的經典,所以當一本推理小說的書名名為《推理小說》,讀者必然會有些期待,翻開小說來看,卻發現《推理小說》欠缺推理小說的環環相扣和思路陷阱,《推理小說》的價值在於其戲劇性。
《推理小說》的作者秦建日子是具有小說家與劇作腳本的多重寫作身分,這已經代表作者具有由小說走向戲劇的創作能力,但是很多推理小說拍成戲劇困難重重,因為地點、場佈、演員等,有感情、有寓意的推理小說劇更值得期待,《推理小說》顯然不夠。
秦建日子的代表作有「HERO」、「天體觀測」、「最後的律師」、「共犯者」、「最後的禮物」、「東大特訓班」、「救命病棟24時Ⅱ」、、「新娘厄運年」、「銀座之戀」、「美少年警探」、「刑事搜查線4」等,題材不一。
小說與日劇「HERO」是其中最成功也最貼近推理的,但是戲劇有種元素是必須呈現的,在「HERO」中最突顯劇情的是演員,包括木村拓哉、松隆子、阿部寬等人,製造幽默與曖昧大過嫌疑與懸疑,當觀眾被木村拓哉和松隆子之間的互動吸引去,已是此部日劇的成功,當然,偶爾行之的推理、法庭劇碼就顯得虛構佼作,戲劇就是如此,所以當《推理小說》先有日劇、電影推出且走紅,《推理小說》的原著就顯得太過平凡。日劇「非關正義」(Unfair)賣點是篠原涼子,篠原涼子飾演的刑警雪平夏見的表演張力十足,劇情也曲折離奇,化成戲劇的原著《推理小說》就顯處處平弱。
刑警雪平夏見的特色在於不像一般戲劇、小說賦予的女性刑警形象,女性刑警形象不是嚴謹自律就是花瓶角色,在男尊女卑的日本職場環境,有同樣的年資不代表可以跨越性別,雪平夏見之所以被警界重視反而看到很大的漏洞,因為她趨向男性。除去這個角色的遮蔽,《推理小說》在劇情安排上,也不甚吸引人。
一個犯罪者在犯罪現場留下「不公平的人是誰?」的字條,刑警雪平夏見尋著這個線索追到犯人,女兒安全與刑警生活卻遭受危害。故事大綱簡單到多寫就會漏餡,但是「不公平的人是誰?」突顯出推理小說追求公平的鋪寫,其實很不平易近人的,就像一個蘿蔔一個坑,犯人通通要塞到他犯罪的名下,接受應有的處罰,接受此套訊息的讀者就像被洗腦一般,期待犯罪者落網,忽視來自現實很多四面八方的阻撓、被害者的聲音、加害者家屬、法律人權等,推理小說推出犯人後,就想看到那個犯人被公平的處置,但是現實絕對不是如此。
在網路上搜尋此書心得,心得意外的少,大部分都是對於影劇的感想。有篇書評是我覺得相當有趣的,是針對小說中批評書本媚俗化行為的省思,提醒販賣書的商品行為廣告化後,受其害最大的人還是讀者。
2007年10月6日
綠色奇蹟─旁觀他人之痛苦
史蒂芬金的恐怖驚悚小說不是我最愛的,不是不合我的胃口,被嚇到寒毛豎立也是一種閱讀奇趣,可以說恐怖驚悚小說的後勁很強,是屬於知覺、想像部分的,但是史蒂芬金的小說不只如此。被評為「恐怖小說大師」對史蒂芬金不見得完整,《綠色奇蹟》、《四季奇譚》幾篇、《勿忘我》分別改編成電影,動人是一致的顏色。
《綠色奇蹟》的電影比原著早出,看電影唯一被嚇到的部份真相大白後,那位姦殺兩位小女孩的兇手以飢餓的表情看著她們的表情,其他部分幾乎都是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綠色奇蹟》的原著封面下方有一隻手,手中握著一隻老鼠,封面的巧思讓讀者會心一笑,笑可能兩種,一種是苦笑著人生不可面對他人已死、自己已老的不可捉摸,一種是微笑看待作者在書中釋出的力量不只是吸取他人病痛化為咳出的蟲子,而是對人的終極信心,對於善惡、人種絕對二分法的那份不贊同。
最明顯的是飾演約翰考菲的黑人演員Michael Clarke Duncan扮演象徵的不只是神蹟、緣分,還有些許對電椅死刑的怨聲、對美國黑人種族歧視的勸誡,不同於改編於《四季奇譚》其中一篇的電影「刺激1995」,兩個黑人演員與原著的牢獄生活更是不同,「刺激1995」是幽默的希望,約翰考菲是非這樣不可的悲慟,旁觀他人之痛苦該判什麼罪刑,約翰考菲最清楚,只因為他無法救她們,這樣的鞭笞宛如打在他身上,叫他怎麼不接受綠色終途的「老火花」。這樣的自責令人不捨,但是人人總有不可挽回的割捨時刻。
《綠色奇蹟》如果被我分類,可能是被我分在科幻小說中的神蹟類,因為這是個關於救贖與犧牲的故事,不過當約翰考菲是黑人時,其他犯人卻都是白人時,視線有些尷尬,就像電影「硫磺島的英雄們」,就像美軍攻下硫磺島埋下美國國旗的多位軍人裡出現一位來自保留區的印地安人一樣,憑什麼當英雄的只能是白人,憑什麼有色人種只能被惋惜。回到那個時代,神給予眾子民生存的生命泉源,卻忘記賜與子民平等的心智,各國各州的陪審團以顏色加重或減輕刑罰,這種情形好似爭議性的法定年齡,有些成年人的心智年齡好似幼童,有些青少年的心智年齡卻如青壯年,以年齡劃分是平均值,以膚色區分是主觀,黑人黑心觀點一旦被陪審團認定,出現的相關證據形同雲煙,保羅的部份就是呈現這個膚色問題。
如果不看這個刻意的巧合,只看神蹟部分,賜予人類容器的力量,宛如一部信仰禱書,書中提到「我們本來是粗陋的瓦器,但裡面卻收藏了奇珍的寶貝,是要顯明這極大的能力是屬於上帝,不是出於我們」,生命與形體的相容,不管是上帝施予、女媧造人還是精卵結合,創造的相異卻有先天的差別,約翰考菲的幸運來自遺忘,悲哀是人種。
「大人,我好厭倦聽到和感受到的那種痛苦,好厭倦獨個兒像雨中知更鳥似的在路上到處流浪,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依靠,或者有個人告訴我,我們從哪裡來、去哪裡、為什麼。我好厭倦人跟人之間這麼醜陋相處,讓我感到腦袋裡面好像有玻璃渣四的很痛。好厭倦我隨時都想幫忙,可是做不到。厭倦自己處在黑暗中,主要是那種痛苦,實在太多了。要是可以了結掉的話,我會了結掉。可是做不到。」這段出自約翰考菲的自白,是最揪心的一段,所以他把這個神蹟给了保羅一部份,這份傳世的單純卻傷害了保羅,保羅旁觀他人之死亡卻無能為力,隨著自己漸老、他人漸死的歲月困境,一百多歲的保羅還要再看多少人的死去,作者沒有交代,卻提醒超能力的悲情層面。
2007年9月30日
色戒─戀愛的男人與女人
有次討論課,文本選擇張愛玲的〈金鎖記〉與〈傾城之戀〉,〈金鎖記〉將女人鎖圓與不圓的情鎖裡,在悲懷中翻跌;〈傾城之戀〉藉戰亂全情緣,是張愛玲小說中少見的喜劇收場。那次討論有同學炮火直擊〈金鎖記〉中國男性對待女性的不平等、附屬性,也有同學圍繞在張愛玲睥睨世態的傲氣,我讀過的作品很少,只能就文本的文字遊戲打轉,多數同學一如往常不發話,過多的空白顯示一個問題,其實我們不太懂張愛玲,也抓不住張愛玲。
趁著難得的假日看院線片「色戒」,在文本分析課中從未把這篇拿出來討論,連提都沒提到,〈金鎖記〉、〈傾城之戀〉、〈紅玫瑰與白玫瑰〉、〈花凋〉、〈第一爐香〉皆被拿來對照,更不乏論《怨女》、《赤地之戀》、《半生緣》,或是結合《紅樓夢魘》與「紅迷」形象,張愛玲的作品很難定型。「色戒」在《惘然記》只是一小篇,如果李安不提,張愛玲其他作品的鋒頭穩健、筆力滲紙,「色戒」絕非對手。就角色而言,張愛玲寫出太多典型,王佳芝、易先生形象模模糊糊,抓不住個形體,李安為之上色,可謂功臣。
看李安的電影總有驚佩,李安的選角精練,湯唯、梁朝偉皆是首選,王力宏的表現雖在兩人之下,脫下偶像包袱到也精采,所以說「色戒」的前置作業絕對讓人嘆為觀止,尤其是湯唯飾演的王佳芝身上,可看到李安為導演的絕對奉心。片中湯唯與梁朝偉第二場床戲時,露出了湯唯的腋毛,震撼力不下於兩人的其他體毛,然後在一場湯唯唱天涯歌女的戲碼中,湯唯舉手投足又現了腋毛,這絕非失誤,女人穿衣剔除腋毛的禮貌,在那時候絕非每個女人、男人都在意。
王佳芝從學生蛻變為特務,三年前因易先生(梁朝偉飾演)遠走上海,與同學性愛練習幾乎摧毀了她,小說更為透徹,寫到王佳芝害怕因此得性病,然而這個無效的練習也毀滅她與鄺裕民(王力宏飾演)竄起的愛苗,三年後,兩人都變了,鄺裕民不再只是個單純熱血的青年,再次找上王佳芝,為當初那場未完的戲。化身為麥太太的王佳芝,與易先生做愛的片段被炒作的沸沸揚揚,大家都在猜湯唯和梁朝偉是真來還是假做、李安的中年危機是怎麼了,這番猜測實屬無聊。這三段性愛場面,其實要說露骨也絕不是許多洋片的對手,然而就華人而言,湯唯、梁朝偉都演到底限去了,幾場情慾戲雖是肢體交纏、呻吟交錯,卻有層層漸進的儀式。第一場性愛湯唯是奴僕,梁朝偉的粗暴、虐打都顯示他還是個無情逼供、四方遊走成謎的漢奸頭子,湯唯被性虐後卻牽一絲微笑,這是她第一次讓梁朝偉鑽到身體裡去,也是原著中提到那段未成的「目的」。第二段兩人的肢體碰觸非常直接、變化數種,在主控地位的梁朝偉,讓湯唯近身,看出梁朝偉的動搖。第三段梁朝偉讓湯唯在上位,湯唯將枕頭蓋住梁朝偉的眼睛,只露出他低喊的嘴部,這是梁朝偉首次毫無防備的和湯唯上床。
原著裡的「到女人心裏的路通過陰道」,與電影對白「取得他的信任,不僅要讓他鑽進我的身體,更要讓他鑽進我心」做了結合,最後掏心的是梁朝偉,當梁朝偉看著湯唯唱天涯歌女時的動情,湯唯以歌示愛,梁朝偉邊抽著菸、雙眼濕潤,最後持著菸的手顫抖了,失態後趕緊將菸熄盡,梁朝偉這時才脫去了那漢奸的狡詐、壓抑、堤防,純粹是一個戀愛的男人,最後,在與湯唯試戴鑽戒時,湯唯看出梁朝偉眼中帶情,一時掙扎,他失敗了,她也毀了。
湯唯任務未成,搭著人力車遭封路時,她從衣領上拿出預藏的毒藥,她卻沒有服下,回想到與鄺裕民(王力宏飾演)的那一段。被捕後,遭槍決前與鄺裕民對看,鄺裕民一臉激動、湯唯卻隱隱微笑,湯唯飾演王佳芝的這個角色,與原著後來的恨不同,她愛的是誰,也許有兩人,鄺裕民可能是多的那一個。
看完電影再看原著,消彌掉張愛玲特有的文字障,原著簡白親人,雖無露骨,卻也讓人惆悵一時,彷彿透著書頁看到畫面,看到那個時代、那段曾有的暗殺史實,但是又很快的消失了,被張愛玲短記的方式帶走了。
2007年9月23日
玫瑰的性別─與性別遊戲
近日逛書店,掃倒《女教皇》這本小說再度改版,貌似花木蘭的代父從軍故事,女孩瓊安代替兄長進入修道院,卻成為九世紀的第一位女教皇,當然這個故事無鮮明根據,梵蒂岡也從未承認這段過去,但是女教皇瓊安與教皇約翰的英文名字之差,給讀者想像,一個女人如何在全是男性的神職生活中躲藏,在還未成為教皇之前,是怎麼喬裝成男人的行蹤,成為男人之後,是怎麼躲過每月一次的生理差異,這些問題建立在讀者挖掘出古代已有化妝喬扮成男性神職人員的女性,但是事實如何?讀者顯然希望看到女教皇的傳奇,梵蒂岡是唯恐歷史改寫。
《玫瑰的性別》也是一本不得不改變外在性別的小說,不同點在於是男人喜於穿著女性服裝,無人逼迫改變,俗稱變裝癖的角色。富豪領主洛歐伯爵撿回被丟棄的棄嬰當作洛歐伯爵的繼承者,由於他與家族需要女性嬰兒,棄嬰被取為女性名字─玫瑰,也當成女性養成。在小時後,男女的外在內在差異不大,可藉由行為、穿著削弱性別差異,但是當玫瑰日漸成長,鬍子、喉結、體型、青春期都和玫瑰小姐的形象全然不合,但是爲了富豪領主的繼承候選,玫瑰與無親屬關係的母親選擇繼續矇騙,當事實走到包不住火而爆發時,親戚用繼承性別不合順位趕走玫瑰一家,失去家產、居所與財富的玫瑰一家人在服侍過洛歐伯爵數代的忠僕照顧下,終有安心棲身之所。
這本小說給我的驚奇不在前述那些篇章,已有一些男性掙扎於性別的故事,他們喜愛女性穿著、慕於女性身體甚至愛上同性別的男人,《冥王星早餐》的故事繞著這個男性轉動,既幽默又感傷,所以相較之下,玫瑰的選擇只是單純的選擇:
我也許是男人,但「自我」是女人,我的聲音、喝茶儀態、坐姿,無一男性化,我也無法以男人之姿處理這些東西。……要變成一個男人不光光是服裝問題,我穿上男人服裝扮成男人也不是個男人。……母親說那不重要,問題是在社會性別而非生理性別。我生來是男性,但可以選擇性別角色,我有那個角色的全部行頭與武器以及處理的智慧。……現在我可以重新回到中性角色,自己決定性別。(出自214頁)
《玫瑰的性別》女性的裙下,可能發生在維多利亞時代,是優雅感性的故事,但是原以為這個故事可能到了尾聲,畢竟玫瑰與女人戀愛的故事也道出了,不管故事如何走下去,讀者們都已經看到玫瑰對性別的堅持,喜歡女人所以成為女人,穿著女裝、帶面紗、化妝給他高尚愉悅的生活情趣,褲裝、粗魯、刮鬍子卻給他如同羞辱的感受,不同在於他沒有將身體變成女人,而且他愛上女人。
就在讀者以為故事會進行到玫瑰一家走向平民不富淡足的生活,作者給讀者一場如同《達文西密碼》的解密遊戲,這無疑是故事的一大轉折,雖然有點突兀,但是這個安排卻是文字密碼的呼喚,玫瑰的母親熱衷研究民間歌謠與詩人瑪麗戴的詩篇,意外發現詩人瑪麗戴的真正身分,這個結果改變了玫瑰與其一家人的生活,很戲劇性的走向喜劇收場。
玫瑰最後有沒有跟愛人結婚生子,看來是沒有,性別認同錯亂的玫瑰有沒有繼續戀愛,故事也未交代,卻從玫瑰流浪異國的堅決,他選擇繼續穿著裙子、吊帶襪跨步走,是一位自在的性別選擇者。
2007年9月16日
卓九勒伯爵:歷史與偽造
《卓九勒伯爵》延宕許久,睡眠時間吸血鬼入夢,還是楚浮電影中的僵屍型吸血鬼,在夢中被雙眼凹陷、面色清白的吸血鬼追著跑,彷彿在警告我趕快閱讀這本吸血鬼雛形的原作。根據研究,Bram Stoker的《卓九勒伯爵》並非第一本將吸血鬼賦予文字生命的作家,追根究底,吸血鬼傳說起於鄉野,只是Bram Stoker的確為卓九勒虛構出身家歷史、吸血鬼獵人等角色的創始作家。
吸血鬼到底是鬼還是人各有支持者,有人認為是形似僵屍狀態的半死人,有人認為是病毒或病症,也有人認為這是宗教風俗下的謠言散佈,卻也有人認為只是歷史的危言聳聽,一如塑造哪個歷史人物善妒將人當成人彘、哪個歷史人物以處女鮮血養顏美容、哪個歷史人物吃人肉洩恨,鮮血是幻想的最佳素材。
1987年Bram Stoker寫成《卓九勒伯爵》,以書信紀錄體交代強納生哈克、米娜哈克、露西、舒華德醫生、凡赫辛教授等主角們的留言備忘,相互交錯交代劇情。其中凡赫辛教授顯然就是電影「凡赫辛」(Van Helsing)的靈感來源,休傑克曼所飾演的吸血鬼獵捕專家和原著的凡赫辛教授相差甚多。凡赫辛教授在原著裡是靈魂人物,因為露西小姐被吸血鬼襲擊,凡赫辛教授被邀來急救處理露西小姐的健康狀況,在露西死後,米娜哈克又不幸被卓九勒染指,這位來自荷蘭身兼醫生、風俗學、教授、勇士的老教授,遂帶領著強納生哈克、米娜哈克、舒華德醫生、葛德明爵爺、墨利斯先生等人多次突擊白天不能自由活動的伯爵,最後戳入卓九勒的心臟,讓原先眼神帶著復仇之火的紅眼與死白面孔恢復祥和之容,卓九勒伯爵最後消為塵埃,不能繼續興風作浪。在此書中,卓九勒的來無影去無蹤、對狼人的駕馭能力是閱讀魅力來源,書中的美艷女吸血鬼也為電影吸血鬼妻子的原型,狼人與吸血鬼之間相互嚎呼、與吸血蝙蝠形影的緣合,似乎也是之後電影拍攝的重要素材,只是原著少了電影派強烈的情慾與鮮血,也無關之後卓九勒電影對於女性頸部胸部、處女情結的放大視角。
加油添醋的歷史重心
對於卓九勒(德古拉)的傳說有好幾種,廣為人知的是一為十字軍東征時,他受詛咒成為吸血鬼,卻不能忘懷與妻子米娜間的愛情,遂等待四百年與米娜重逢,這故事在電影「吸血鬼」(Bram Stoker ’s Dracula:Love Never Dies)中略有帶出,在Bram Stoker的原著中,作者將米娜哈克冠上夫姓,是強納生哈克的妻子,刻意將作品脫離卓九勒與妻子米娜的傳說,脫離的四百年間,Bram Stoker只提到羅馬尼亞歷史的外一章。
第二種說法即是羅馬尼亞公國大公卓九勒(德古拉)在鄂圖曼土耳其君士坦丁堡作為人質六年,對於鄂圖曼土耳其心懷怨恨,後來他在土耳其蘇丹的支持下,奪回政權,施展嚴刑峻罰,成為羅馬尼亞英雄人物,卻招來惡評,也成為鄂圖曼土耳其邪惡首腦,最後在戰役中身亡。被妖魔化的歷史卓九勒,在Elizabeth Kostova的《歷史學家》這部小說中被塑造為一位吸取鮮血、氣質優雅、身分高尚的藏書家,著重在於他與土耳其間的抗戰與傳奇,將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匈牙利的東歐風土帶進小說,喜歡閱讀的女主角找尋父親、探索卓九勒傳說,發掘到卓九勒永紀錄著對書籍永保眷戀,永生不死的厭世只有閱讀、藏書為趣,卓九勒似乎以「親愛又不幸的繼承人」字條展示對人類無終無盡的欲望、有限短暫生命的提醒輕蔑。Elizabeth Kostova的卓九勒形象是以歷史、Bram Stoker的卓九勒、傳說為主,塑造一個傲臨天下的殘暴貴族傳奇。《歷史學家》提到「穿心魔伏拉德的殘酷雖然駭人聽聞,但他當然不是吸血鬼」,證明作者是將歷史角度與傳說結合,事實上,卓九勒的圖書館或是普遍大眾閱讀的多數圖書,史家筆法的累積物仍是口說言談,這樣的歷史是畏懼、聽說堆積而成的,這樣的歷史可信不可信?或者讀者只是讀自己想要讀的歷史。
仿紀錄與偽實錄
Bram Stoker的《卓九勒伯爵》的信件體將卓九勒、強納生哈克、米娜哈克、露西、舒華德醫生、凡赫辛教授串聯起來,其中沒有卓九勒的發言立場,皆為強納生哈克、米娜哈克、露西、舒華德醫生、凡赫辛教授等人對卓九勒的畏懼,唯有米娜哈克這位曾經被吸血的角色透過催眠「看到」卓九勒的所視,卓九勒邪惡、貪婪、飢渴、殘暴皆由主角群釋出,歷史的角度不也是忽視主角,如同沒有發言立場的卓九勒。
歷史的魔物化人格可視為對恐怖的崇拜與畏懼來源,人群需要一個被醜化的恐怖形象,增加自身的正當正常性,病態、異常人種皆是腥辣素材,卓九勒對牢囚戰俘的虐待被視為病徵,暴力是嗜血的來源,施行穿心刑、活人生插木椿的殘暴力為,賜予吸血之名,之後,卓九勒與吸血鬼齊名,不只是齊名,卓九勒所代表的吸血鬼,吸血行為和性慾、力量有關,吸血鬼所要的是美麗女性年輕新鮮的血液,經由好萊塢式的電影呈現,吸血鬼必然欲求血液,被吸血的年輕女子卻也是暴露式的興奮,再次導出人群想要魔物化的形象,這些形象的塑造者卻是人群。
差異的力量
有一說認為卓九勒的吸血鬼傳說是貴族文學的分支,書中以貴族、知識份子隔絕平民,無形間透露一種高高在上的俯視角度,因不同所以吸引民間;另一說是加強城鄉差距,與世隔絕的城堡領主文學,距離增加幻想,因為不同所以吸引民間。還有許許多多的猜想,不論意味著以卓九勒的形象展開對宗教的抗拒、對異教徒的扭曲,或是對有身心疾病患者的奇想,畏懼白日陽光、十字架、大蒜、聖物與喜愛鮮血、臉色蒼白,確然已成為卓九勒、吸血鬼的獨有形象。
Bram Stoker的《卓九勒伯爵》將狼人與吸血鬼兜在一起,書中的倫飛德是卓九勒的盟友,此書是呈現狼人與吸血鬼間的感應,因為傳說吸血鬼能變形為狼、蝙蝠等形體。有一種說法是吸血鬼是缺血患者,狼人則是多毛症,但無具體根據,但多少能顯示出民眾對於「不同」的畏懼,形似一種貶低,像是馬戲團裡的表演者,給予「異常」一些幻想,狼人與吸血鬼被歸為攻擊性的兩種。
現代吸血鬼
吸血鬼故事的電影、小說、電玩、漫畫無數,安萊絲(Anne Rice)的《夜訪吸血鬼》(Interview with the Vampire)改編電影堪稱一部佳作,《吸血鬼黎斯特》、《天譴者的女王》等著作塑造出畏懼歲月、停止成長而非傳說所言嚇阻物品的吸血鬼,拉近吸血鬼與人類的距離,是關於吸血鬼的憂慮與感情,電影當然少不了帥哥型的吸血鬼。吸血鬼電影上百部,近年電影多元,吸血鬼、狼人、科學怪人紛紛出籠,吸血鬼、狼人間也開始談起異族戀愛,講究特效的好萊塢吸血鬼,性、鮮血、暴力的融合,感染另一種搖滾的詭譎感。
個人閱讀包括向達倫大冒險、菊地秀行的《吸血鬼獵人D》以及一堆漫畫,其中垣野內成美的《吸血姬美夕》、《吸血姬夕維》是我很喜愛的兩部作品,美型畫風、無血腥畫面又帶有神祕風情,但故事稍顯複雜。
雪洛琳肯揚的「暗夜獵人」系列是我近年來最感失望的作品,並非吸血鬼談起戀愛不倫不類,而是擅長羅曼史的作者還留在羅曼史的影子中。在我國小國中時,外籍作者的羅曼史相當風行,我也看了幾本古代、現代的羅曼史,情愛露骨的寫法為當時普遍書寫保守的臺灣羅曼史注入一股異色,「暗夜獵人」系列可以寫成另類羅曼史,但是加入的吸血鬼與奇幻色彩實在莫名奇妙,比起電影「決戰異世界」的吸血鬼、狼人之戀,「決戰異世界」多多少少有些突破種族藩籬的衝突,「暗夜獵人」只看到眉來眼去,不如稱吸血鬼的獸性大發。
吸血鬼故事如何演進變化,讀者觀眾沉迷於他們的恐怖、傳說、異常,不脫於Bram Stoker的原型,增加吸血鬼的情緒矛盾與現代元素,除此之外還能增加什麼?有作品增加異性、同性戀愛,有作品添加性、血腥、暴力,有作品融入多種怪物與傳說,增加銷售、增加票房,但是可發現讀者觀眾群包括我最著迷的還是那個謎,最初的傳說,這無疑就是Bram Stoker《卓九勒伯爵》一書的成就。
2007年9月12日
異常─女性寫女性
首先,這是本很厚的非推理小說,是真實事件改編而成,也是本很透徹性格的小說。如果是女性讀者,可能有段莫名奇妙的國、高中歲月,也許是站在圈內被外圈女生丟紙團的那位,也可能是站在圈外丟紙團、冷眼旁觀、不忍但是不敢阻止的女生。
漫畫「人生」改編成日劇後,深受好評,但是其內容實在不適合闔家觀賞,與對話宛如二十年前的「女帝」都在晚間播放,「女帝」雖然對話、情節實在很脫離現實,女主角演技也堪稱木頭第一名,觀眾眼光幾乎都投射在松田翔太上,但「女帝」劇情涉及夜生活、情色場所的酒店公關、牛郎故事,畫面多少有所限制。「人生」則是充斥高中生集體校園暴力與劣性學生行為,有富家女、好學生離開父母師長眼下的同儕霸凌,也有想攀附世家少爺小姐的無奈跟班,亦有站在圈圈裡被丟擲石頭的痛苦學生,跟很多故事一樣,劇中以女生凌虐女生的情節居多,引起無數女性觀眾共鳴,看似「人生」的情節多發生在女生身上,卻也因為「人生」走紅,讓部分男性觀眾道出:「男性圈子也不是沒有『人生』情節」的痛訴,究竟這個年齡怎麼了,走進與走出的想法差距真有這麼大?我想,桐野夏生的《異常》可以為這個年齡做一個解釋。
《異常》的故事主要有四個女生,以「我」為主線,妹妹「百合子」和「我」雖是日荷混血,百合子成了異常美麗的混血兒,五官突出、深遂直逼混血模特兒,而主角「我」卻是長相不佳、五官扁平的普通女生,在家庭親人視線的評比中,百合子是主角「我」的壓力來源,因為她美到可以毀滅世界,所以「我」轉向課業與人際發展,進入優等學府後,又遇到永遠不甘於下風的「和惠」、表面輕鬆暗地努力的「美鶴」,主角「我」與同學們將「和惠」視為小丑,對於她硬是力爭於進入上流社會、拼命不輸人的態度看做笑鬧劇,又與「美鶴」結成表面好友。主角「我」則是在妹妹「百合子」的外表差距、學校家境成績高低中成長,較量、忌妒、蔑視、批評是額外獲得的課外活動,看著妹妹「百合子」與生俱來對性無法抗拒的每下愈況,「和惠」忌妒美貌、智慧各自特有的百合子與美鶴,主角「我」假道德的痛批妹妹之餘,道出此書最「異常」的人種─「和惠」。
擅長於剖析女性心態的桐野夏生,再次把女性血淋淋的解剖,這次是把玩普遍女性無法根除的比較嫉妒,主要是針對外貌與男人,很純然的事實,卻讓人不寒而慄,尤其是「和惠」的部份。
女性再怎麼細心打扮保養,二十歲和四十歲還是不會一樣,皺紋會變多、體重會越來越難減、對年紀日漸敏感、全身上下被地心引力掌控、穿著打扮呈現歐巴桑狀態,然後等到停經了,開始懷疑是不是走向中性而非女人了。
此書彰顯女性對於外表的得失心態,既想擁有花容月貌,卻又消遣有花容月貌的女人,與看待紅顏禍水、傾國傾城的旁觀角度亦同,覺得美人一定會失去什麼,因為她們一定膚淺;覺得不美的一定擁有什麼,只是世事向著美人,這個故事就以「我」、百合子、和惠三者間的角度去扭轉這個部份,美人不一定是因為美而墮落,是本性使然;不美的不一定是因為不美而落敗,而是腐敗扭曲的競爭心態。
「和惠」的故事因為太過「異常」不能多敘述,閱讀者發毛的就是此書的成功之處,不過可以觀察「和惠」高中時代到社會生活後的差異,看看她比較的人事物,究竟是和社會體制抗衡還是縮到自己解不開的那團繩結,與社會價值觀拔河是可鼓勵的,但是眼光追著社會價值觀下的幾個人跑,不擇手段跑到自己也形同神似,「和惠」正是與自己的羨慕天使、忌妒惡魔交戰著。2007年9月9日
烏龜也會飛─庫德族的千年傷痛
2005年臺北詩歌節主題是「家園與世界」,當時有位1974年生於伊拉克庫德斯坦的女性詩人秋曼哈笛(Choman Hardi)應邀來臺,看到譯作,卻沒留下什麼印象。直到看到「烏龜也會飛」 (Turtles Can Fly)這部電影,才發現詩作是一種隱喻,現實非詩作。
「烏龜也會飛」絕非有奇趣的電影,也不是以童真看成人世界的眼神,要說那許許多多人為那同文不同種、同種不同文的民族歷史,或是糾結在血液中小分子的一丁點相似度、殖民與告別殖民戰爭的電影,電影「古巴萬歲」顯得無限可愛,如同大型廣告看板的切格瓦拉、卡斯楚圖像在哈瓦那是增加熱情與魅力;之前故宮「發現彼此國際電影裝置展」奧地利導演愛德格洪內史雷戈(Edgar Honetschlager)作品「北京假期」呈現帶著宋美齡的偶像重遊北京天安門廣場,透過導演或宋美齡的視線掃過毛澤東的頭像,以及踩著腳踏車的群眾騎向資本主義,只會覺得毛澤東平靜看待這一切,不論「當時」他們做了什麼。伊朗庫德裔導演Bahman Ghobad卻還在「現在」他們做了什麼之中繼續躊躇。
看伊朗庫德裔導演Bahman Ghobad的電影絕對不輕鬆,「醉馬時刻」( A Time For Drunken Horses)也是他導的作品,也可以說中東地區的電影鮮少讓觀眾感到愉快。之前觀賞亞美尼亞裔的加拿大導演Atom Egoyan(艾騰伊格言)的「A級控訴」,道出1915年「亞美尼亞大屠殺事件」悲歌,土耳其政府依然否認這段歷史,若是可以活在探究、拒絕承認都是好事,因為至少過去已經結束,然而,庫德族的流離尚未結束。
至今流浪於伊拉克、伊朗、土耳其、亞美尼亞、亞塞拜然等國,是一個曾經成立國家又被迫解國的族群,各國皆視為燙手山芋,族群與國際數次發動政變戰爭,海珊垮台對庫德族的影響是什麼,可能只是少一個欺負他們的壞蛋而已,而且愛插手的美國還是一位間諜。
伊拉克海珊政府對庫德族凌虐時有所聞,其中以1989年為報復庫德族人於兩伊戰爭的變節,施放生化武器造成5000名庫德族人死亡,百萬難民無家可歸,「烏龜也會飛」可能是延續這個故事,繼續接連庫德族人的被虐,直到海珊政府垮台為止。海珊遭處決後,此處的新聞才少了點,卻又有庫德族人不與外族通婚、庫德族少女遭家人處決的新聞。
電影中是一群難民,等著戰地新聞,對於天線與衛星的期待,卻帶有對禁播節目的好奇與壓抑,透過美國總統小布希的畫面和CNN新聞,不懂美語的他們從新聞中看到了什麼,族中長老要小男主角幫忙翻譯,被逼急的小男主角就說小布希總統上電視只是轉達「明天會下雨,而且會一直下雨」的國際談話,看來幽默,但是沒錯的,庫德族一直遭受槍林彈雨。
由於導演都是挑選庫德族人來演這部電影,只要想到因炸彈、地雷斷腿斷手的孩子都是在真實事件中的參與者,觀影過程簡直被揪住心臟般難受,彷彿告訴觀眾這些孩子在演他們的人生,所以哪需要磨演技。
透過電影逐漸解開小男主角一往情深的庫德族女孩亞格琳為何帶著小弟弟里加逃亡的原因,哥哥漢高夫與亞格琳原是受伊拉克迫害的庫德族人,伊拉克士兵入侵後殺死他們的父母,眾多士兵強暴亞格琳,看起來大約十歲出頭的孩子生下盲眼小小孩里加,哥哥漢高夫又因拔除地雷賣錢時被炸斷雙手。被迫成為小媽媽的亞格琳在母愛、恨意中掙扎著,多次想要殺死小小孩里加,但是里加的舅舅漢高夫護著這個孩子,透過亞格琳說這個孩子為「雜種」的堅決、盲眼里加空喊「爸爸?」的疑惑,戰爭後總有嬰兒潮,還得算進一批強暴產下的嬰兒,不一樣的是他們的爸爸無名、他們的媽媽可能還是孩子。
此片是用倒敘手法,亞格琳決定殺死里加、自殺前,畫面帶回伊拉克士兵強暴她時,她雙手雙腳抗拒時的抽噎聲背景,然後帶到小男主角、帶有預言能力的哥哥漢高夫潛水找里加遺體的畫面,一隻烏龜奮力往上游水的畫面陡然流過。美軍空投「一切苦難都結束」的心理戰標語有何意義,對亞格琳而言,戰爭不就是再被強暴一次、再生一次「雜種」的重新開始嗎?換了美軍又如何?
這部片除了亞格琳之外,沒有其他明顯的女性,沒有嬰兒、小孩、少女、婦女、老婦,導演的用意為何,突顯亞格琳這個孩子早熟的母性,以一人代萬人,戰爭對這些孩子的意義是什麼,不也是被迫斷肢、提起槍桿、提早目睹非自然死亡。
2007年9月4日
性別認同:《頭朝下》與《新夏娃的激情》
在泰國曼谷,因天氣炎熱,多數旅客穿細肩帶或無袖上衣搭配短褲、短裙、夾腳拖鞋,以對抗不沉的太陽,我自然也是穿著短袖、短褲,卻還是汗如雨下。第一次去大皇宮探路時在入口被擋下,原因是穿「太短」對皇室不禮貌,對皇室不禮貌可以體諒,但是卻看到一些白人女性穿著細肩帶、無袖上衣和短褲、短裙走入大皇宮,卻無人阻止,最後只好摸摸鼻子走人,不去排隊租衣服,改天以長褲出門。
在曼谷有很奇特的景致,很多女性不管是當地人或觀光客穿著小可愛細肩帶或無袖上衣配上短褲、迷你裙,在曼谷看來沒什麼,因為天氣熱。然而也有一群觀光客穿著密不透風,是來自馬來西亞、中東國家的女性,層層包裹只露出一張臉或一雙眼睛,然而她們身旁的有些男人卻是花襯衫、短褲加夾腳拖鞋的典型泰國風,正式點就是短袖襯衫加長褲。我不知道這些女性怎麼忍受溼熱的泰國,我也不知道當路人對這些婦女與男人穿著對比行注目禮的時候,女人和男人分別是什麼感受。旅客們多數都知道「入境隨俗」,在某國不能隨意替人拍照、在某國不能拍孩子的頭、在某國不能做侮蔑皇室的舉動、在某國得穿長袖衣物和包頭巾…等,為什麼有些人可以來去自如?又為什麼有些人帶著觀念走?
曼谷的夜生活璀燦糜爛,白天的煙塵被夜晚霓虹洗去。第一天晚上到旅館前經過長街,一個個穿著火辣的小姐(多數是變性者)站到街頭邀酒、拉客,這些五光十色的場所外除了小姐,還有一些藉機向酒客要錢的乞討者,看來格外的諷刺。這些跨越性別的男人就像跨越國家習俗一樣,終會發現變性手術後、到了另一個國度後還是被給予「人妖」的汙辱,只因為性別不能「完全」摘除、重建,那身上原有兩種性別性徵的人呢?
《頭朝下》是雌雄同體、屬於陰陽人的故事,身體一個是男性的保羅,一個是女性的德妮絲,身為男性的保羅卻有無用的男性性徵,身為女性的德妮絲也有萎縮的女性性徵,身為女性的德妮絲卻愛上同是女人的朋友,器官卻無法給予女人滿足,男性性徵變成他(她)陽物崇拜的具體來源。走過一體兩性的悲傷歲月,保羅與德妮絲找到他(她)所要的性別平衡,平坦的胸部與柔軟的身段,他(她)認為這兩者原屬陰陽的特質並不相違,自我認同後的角色是男性,性別卻可是中性。
安潔拉卡特的《新夏娃的激情》絕非一般讀者可接受的題材,書中男主角原先是書中所提「個個都想到子宮裡去」(暗指出生與性行為)的典型男人,嚐盡好處後將懷孕女友拋棄,卻慘遭激進女性團體綁架,激進女性團體的「母親」強暴男主角、擷取生殖體液後,強迫男主角變性,變性是完全的建置女性器官,除了頭腦是原先的男主角,其他的男性器官一律摘除,女性器官一概重造,形同健康教育課本的兩張男女全身器官圖像,只將兩者腦部調換,不甘成為「生產工具」的「男主角」逃走,卻被真正的男人強暴、搶奪至家中做為賤妾,卻做著形同傭僕的低下工作,看著與其他妻妾爭寵、寂寞後產生的性行為(書中稱這種女人為假男人),一邊忍受婚後毆打、強暴,他的雄性力量因變性矮化,無形中也漸漸容忍屈辱。
《新夏娃的激情》的故事尖銳,直說性別與社會的關係,書中的惡女團、女人國一如《鏡花緣》裡女人強迫男人纏足的暴行。然而近年對纏足的研究多元,一說發現男人也許是促成者,但是女人也是幫兇,在於女人對於纏足行為也具有比較大小、討好男人獲得寵愛的驕卑心態,當《新夏娃的激情》的男主角選擇屈服於暴力、力量差別下,彷彿看到安潔拉卡特道出的兩層諷刺,一層是對壓制暴力的雄性,一層是對苟且偷生的雌性。
《頭朝下》、《新夏娃的激情》都是針對性別的故事,一者是柔軟的,一者是激烈的,《新夏娃的激情》會是女性主義的絕選,《頭朝下》則是終於自我的良物,推薦《頭朝下》這個自己選擇性別的故事。
2007年8月18日
重力小丑─基因之路
《重力小丑》的故事籠罩在兄弟情感間,但是兄弟關係詭異,其中的弟弟是性侵犯屢犯中產生的孩子,這個家庭成員就是父母與異父同母的兄弟,父母、哥哥並不覺得弟弟生父的事實扭轉「家庭」的組成力量,視弟弟如己出,試圖打破性侵犯所謂「犯罪基因會遺傳」的傳聞,但是社區、學校、社會的耳語紛紛,弟弟逐漸聽出週遭人群嘴裡與眼裡顯而易見的歧視、嘲弄,「我是媽媽被強暴後產下的孩子」已是事實,後續的流言蜚語讓弟弟走上歧路,那「基因」改造是命定或經後天修飾?伊(土反)幸太郎的答案是明顯不信任基因的,後天家庭、環境、教育、心態的再生能力才是進入天堂與地獄的差別。
「縱使有一個乘客在甲板上,逆著船行的方向走路,對船的行進並不會造成影響,無關痛癢嘛。船行則行,船沉則沉,視個人的行動於無物。面對基因的強大力量,個人的反抗根本無足輕重。」-出自《重力小丑》
同一個家庭會毫不在乎弟弟是性侵犯兒子、母親為受害者,根本是天方夜譚,在父親的世界更不可能,但是書中描繪出一個和樂且過份健全的父性,自信認為遺傳來自後天多,潛移默化、一步一腳印會改變整個人格,最後成功了嗎?相信弟弟春的所作所為有理由,但是就基因、遺傳的方向看去,這絕非空話,基因與個人力量差別太大。
面對傷害,在書中母親、弟弟春身上看到的更是過分陽光,母親能毫不自責的指責嘲弄她的人,弟弟能責怪人類共同行為的噁心,的確,人類可能是動物世界中獨一無二、特別邪惡醜陋的生物,面對傷害的反射動作也不可能高於其他物種。外來傷害是外來物的侵入,侵入之後猶如寄生,要排解、消除絕非易事。之前閱讀米涅渥特斯《魔鬼的羽毛》,閱讀後查詢網路資料,意外發現討論此書的人很少,此書隱晦的部份幾乎讓人直覺想到「虐待」與「被虐」微妙的主從關係,《魔鬼的羽毛》讓讀者我不太能接受的部份是過分委婉「虐待」的行為,卻加強「被虐」者屈從的心態,書中女主角遭受的性侵害讓她身體毫髮無傷,毫髮無傷難道就沒有在過程裡產生受辱的感受?當然這是作者的手法,讓讀者看不到女主角的傷痕,卻看到女主角的恨意。被兇犯威脅、恐嚇的服從只能算是「自保」行為,但是轉來轉去,「魔鬼的羽毛」是暗示「被虐」者的依附心態還是羞辱後的「反擊」,在《重力小丑》中,母親與弟弟春都是後者。
近日還在閱讀東野圭吾《信》,家人是殺人犯對家人所造成的龐大急流,讓男主角的學業、工作、愛情停擺,最後男主角採取對世事萬般消極的做法,等於默認社會不單單是貧富、權貴的勢利眼,對犯罪之於其家人這樣敏感、保守的議題做出等同於「基因決定一切」的點頭動作,肯定「後天」的人們,幾乎也都陷進「基因」之流裡,人人都屈從「基因」。
2007年8月13日
魔法城堡─愛情魔法
當初宮崎駿「霍爾的移動城堡」推出時,我是被霍爾這個角色所吸引。老實說,宮崎駿歷來動畫電影中的男女主角構圖都稱不上帥氣美麗,但是都有種魔力,會讓人越看越覺得好看,霍爾也是如此。另一種魔力是聲音,木村拓哉配日文版霍爾一角,在國際英文版部分,前些日子重看英文版「Howl's Moving Castle」,才知配音霍爾的是Christian Bale,光聽配音就是種享受。 宮崎駿出品動畫向來都有極好的配樂編曲,尤其是久石讓,每次聽「神隱少女」木村弓演唱的「いつも何度でも」、「魔法公主」的「もののけ姫」都會感動,感受命運擺佈下的無奈與哀愁。
相較而言「霍爾的移動城堡」是一齣喜劇,也許有暗喻世界紛亂,但總歸而言是浪漫的,和原著有些許不同。 原著《魔幻城堡》可說是一場奇幻加上少許戀愛的故事,男主角霍爾是個玩世不恭又渴望真愛的男人,女主角蘇菲是自卑自憐的少女,霍爾期待女人解救他的「心」,對於這個不甚清明的主軸,霍爾與荒野女巫的對戰是此書之重。書中的霍爾絕非完美,自戀、任性、幼稚,對於戀愛是抱持女人愛上他,他就不再愛她的負心薄倖,火魔卡西法的暗示也不很明確,模糊的愛情籠罩在主角身上,宮崎駿等於深化兩人的曖昧,這些變質和原著相較,不能較量兩者合者成功,因為原著和動畫電影可說是兩種不同版本。原著的特色在於魔法界,擁世有女巫、魔法師與魔法、道具,是奇幻小說基本必擁有的特色。宮崎駿動畫電影涵義時常是無法確定的,會因為個人解讀而有不同的深淺度,其中「魔法公主」算是意義最明顯的一部了,存聚自然界的山靈受到人類文明開發的破壞,逐漸形成一種抵抗的負面能量,生存在自然界與文明世界的兩方人馬各有不同的解決方式,訴說自然的哀歌。
「霍爾的移動城堡」雖在角色建構上頗受好評,英挺的霍爾可能是繼「神隱少女」的白龍( 振早見琥珀主 )後,第二個略顯優雅英俊的男主角,但是許多評論對此部動畫的議題議論紛紛。霍爾在動畫中是拒絕為皇室軍隊效命的魔法師,在組織飛機炮火襲擊平民時,霍爾會變成一隻大鳥對抗炮火,遂有人說此部動畫是傳播「反戰」思想,當然這部份無法確定,唯一可確定的是:霍爾早就知道老蘇菲是那位原本的年輕蘇菲。
回到「神隱少女」,河神振早見琥珀主愛上千尋,在建築林立後,這條河消失了,因為人類的欲望,振早見琥珀主變成白龍,卻還記著以前掉入河中的千尋,同樣的,霍爾早就知道蘇菲被施法變成老婆婆,也早就愛上蘇菲。
動畫電影貫通「移動城堡」等於「霍爾之心」的深意,移動城堡之所以移動是因為霍爾的心不定,放開心門讓蘇菲進入移動城堡後,霍爾的心也漸漸打開了。蘇菲如同宮崎駿系列作品下的堅強女主角,擁有明朗的特質,蘇菲只要在決心、示愛時就會變年輕,這多多少少暗示戀愛的正面能量。
2007年8月5日
危基當前─當道德遇上基因
有人覺得我寫的心得太過「溫和」了,幾乎每一本書都有一個或多個觀點,每一個書都沒有大缺點,所以在我看來每本書都可以讀。針對這點,我覺得我看書很挑,我沒興趣的要我拿起來翻翻都有困難,銷售排行榜上的四分之一是連碰都沒碰過,某些作者的書也是完全不沾的。「書名」、「主題」、「作者」、「網路」都是我用來淘汰與選擇的方法,對於我有興趣的,自然不忍苛責,於是努力讀出某些意義,不管是作者寫到的,或是我自己天馬行空亂想的。
《危基當前》是麥克克萊頓的中譯新作,也可以說是作家著作目前所有小說中,我最不看好的一本。小說中的深意可以鑽到極深,然而被好萊塢式的炫風危機處理充斥,危機電影的特效可以誇張、諷刺,但是現實上的危機向來只是「像」拍電影,並非危機電影。
基因到底是什麼?恐怕我也只能用生物課本的那套解釋來說明,除了生物課本,對於基因的理解,就像是每一個人的潛意識,每ㄧ個人都有獨特的一套潛意識,這套公式演算每一個人的生命程式,有「1+1=2」的潛意識就有極大的機率去演算出「1+1=2」,反之如果強加克制潛意識或反擊潛意識,「1+1=2」這套公式就被打破,可能是「1+1=1」、「1+1=3」、「1+1=0」等的無限多種可能,但是其中有個問題,既然是潛伏在思考中的深層意識,可能是被個人封鎖的,可能並非每個人都能自覺,也並非每個人都能感受他人的潛意識,潛意識的存在如何證明、如何讓人信服?一個人突然的歇斯底里可能是他長期的欲求不滿,如何證明歇斯底里與欲求不滿的直接關聯?會不會只是因為今天衰事連連、和家人大吵一假、股市降百點虧大錢?如同基因和行為舉止的關係,今天的個人行為舉止不得宜會不會只是因為後天的某一個環節出錯導致滾輪走偏,或是因為情緒為導火線,而和基因無關。基因如果能穩當的操控每一種生物,任何強加於每一種生物的行為規範都不盡正確,最大的問題就在群體多數中道德觀的建立,如果在群體中有種生物沒有建立道德基因,怎能處罰這種這種生物?
麥克克萊頓並沒有對「基因」與「行為」間的錯動展開佈局,倒是利用「基因」的權利、運用,基因如條碼,是驗證個人血統品質的數字,因為是個人身上的密碼,也屬於個人私有財,他人不得侵犯佔用,麥克克萊頓在小說中是繞著這點傳,繼而延伸到基因使用的正當性。基因可以適用於許多物種,不只是在個人基因上做改良,也可以進入他種動物做融合,雖有副作用,但是大致上同屬、同種生物的副作用會比較小,例如猿類和人類。
延伸此問題,因為可以改變個人基因,也可以由其他物種中抽取基因特質改造人類基因,回到以上的「基因決定論」論點,只要經過改造的人類基因就不得以「基因決定論」為理由藉口逃避掉「後天行為論」,所以一旦發生改造基因後的行為失度,這項打破「基因決定論」的舉止該如何被社會、道德、法律約束?如果吃人醫生漢尼拔被植入某些動物的改造基因,變成只吃素、個性溫和、具有群居特性,如果漢尼拔博士又再次犯案,屬於人類的群體社會該如何處置?基因真的如此無所不通?當然,如何植入基因到現在還是在實驗階段中。
麥克克萊頓在這書中提出目前基因研究遇到的阻礙,一是基因與道德間的衝突,點出改變基因一如整型,只有嚴重殘疾重病者才要整型,不當整型如同摧毀上天與父母賜與的自然,但是這論點與基因、外表屬於個人私有財相衝,個人私有財的使用權利為個人擁有,社會道德輿論為何可以干涉個人私有財?在這些個人私有財未涉人類的群體道德裡的情況下。二是基因研究的媒體化,自從南韓爆出幹細胞的研究作假,基因研究或者其他都有先報先贏的實驗態度,不論是醫療、藥物、武器還是基因,不論目前是在老鼠身上成功,還是已進行人體實驗,有可能性不代表可行,然而看到新聞報導,真誤以為人類在進行人體研究上又邁進一步,然而這個耀眼成績會不會只是無數的先報先贏所造出的假象,然後消費者興匆匆跑去當第一批人體實驗者,也承擔第一批人體實驗者的風險。
基因研究是一般民眾霧裡看花,研究者還在實驗階段,究竟標榜基因工程的事物可不可信?基因改良是用在醫療用途上為主?還是可在消費者消費權利?就是因為人類的基因龐大、社會結構更複雜,問題和漏洞都更大。
如果基因研究用在醫療上再好不過,也許能減少病源異變、犯罪的先天基因論,但是當基因成為商品、如果基因能販賣,變成名人甲推銷他的事業基因、名人乙販賣她的長腿基因、名人丙販賣他的高智商基因,當富者能選擇購買基因改良自身基因時,貧者和富者的差距絕非金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