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3日

可惜大過美好─《孤島戀人》

《孤島戀人》:對故事背景的興趣大過閱讀小說本身的讀者
 對於書的選擇,我向來是基於對題材的熱愛、對作者的信任、對封面的一見鍾情,或者當下被書介吸引。許多小說縱然有迷人的題材,也會存在斑駁處;喜愛的作者縱使佳作無數,也會有不怎麼出色的作品;雖然許多小說封面設計亮眼,畢竟讀者閱讀的是其後的文字;書介只是一種濃縮或廣告,重點是補全與還原。做為傳達的媒介,題材、作者、封面、書介都只是一種印象,實際上都還要經過讀者自己親身閱讀後才能評斷小說本身涵義與題材、作者、封面、書介四者的配合度。孤島戀人  來源孤島戀人》是一本在題材、作者、封面、書介上都極為出色的小說,作者以她自己從事旅遊記者的所見所聞,將與克里特島對望的史賓納隆加島的殘存歷史寫進小說,以一座被痲瘋病所遺棄的孤島與四代女性的生命來當做小說的顏料,然後再以距離、價值觀的驟變伴隨小說的起承轉合,試圖寫出一幅歷史、家族史、女性意識、男女情感俱存的小說。從以上作者絕大的寫作野心來看,以作者的職業背景和材料刪取,無非都是為小說加分,如能寫成,讀者可以看到一本小說能穿越歷史,感受到理性與感性的交會,看到這樣的小說的確是一件閱讀樂事,然而作者的野心並不成功,或是說作者好像並沒有將小說寫完。如同網路上一些發出質疑的讀者,痲瘋病的確是一件益於發揮的題材,但是作者顯然只將痲瘋病當成注釋而非本文,痲瘋病與小說彷彿是兩件分割開來的事物。 

作者書寫1939年的史賓納隆加島與克里特島,當時希臘把感染痲瘋病的病患集體集中在史賓納隆加島,以避免疾病繼續傳播。在急症與家人隔絕、被社會排斥的三重壓迫下,從克里特島到史賓納隆加島的一小段船程上,船上的乘客萬念俱灰或是怨天尤人,作者想寫但只是輕輕鋪陳;在四代女性面對過往不光采的家族史與病史,從高處重重落下到獲得新生,其中牽涉到父親的痛、女兒的淚,作者也想寫但是餘力不足,僅僅使用記敘的方式將全書最感性的部份稍稍帶過;小說既以四代女性不同的生命歷程與選擇為賣點,卻鮮少看到新生代艾麗希絲的心語,也可以說四代女性的心聲都相當不全,常常是處於流水帳的紀錄模式,而非女性細膩的惆悵與失落;小說用回顧取代四代女性各自第一人稱的回憶史,取消了四個「我」的空間感而使用第三人稱,這部份並沒有失誤,而是出錯在小說在使用第三人稱時,不是由人稱的主角或事發時的轉述角色來口述書寫,感覺都是由小說中另一個「虛構」出來的說書者來講述,讓小說文字的傳遞順序變成第三人稱的女性或事發轉述者、虛構說書者到讀者,而不是從第三人稱的女性或事發轉述者直接到讀者,這個虛構說書者造成了小說與讀者的距離感,也打散了小說角色原先口述過去的妙麗色彩。
 以上都只是自己扮演讀者這個角色的感受,或者只是因為對文字的解讀不同,並沒有一定確切的結論。拋開部分的閱讀成見,小說最大的致命傷是在女性情感、女性意識的不足,這類女性情感、意識未必是一種大夢初醒或絕棄過去的某種留戀,而是創造出極有感染力的女角自身的愛恨情愁,讓讀者有化身為這些女性角色的感覺,也可以說這也是一種傳染,屬於這樣的小說例如《時時刻刻》,此書透過不同時代女性的無奈與未可解的煩躁,成功呼應了書外的女性讀者,或如《戴珍珠耳環的少女》在市場與畫室間的猶疑不定,惱於生活與興趣的擇一。很遺憾的,《孤島戀人》並沒有《時時刻刻》、《戴珍珠耳環的少女》的功力,只寫下一個成功的故事框架,框架的內容物卻是平淡無奇,甚至將蘇菲亞與艾麗希絲的部份簡化到只剩下區區幾千字,對於四代女性這樣龐大且深遠的歷史中,已有兩代女性的角色光彩黯淡。小說最大的缺口是艾麗希絲,她經由上面三代女性的傳奇感悟了什麼不得而知,只看到她離開她目前的愛情,然後呢?她似乎無法從女性親屬的生命中得到一些能量。
 《孤島戀人》是想像中很動人、實際閱讀卻很淺白的一本小說,處處製造了深遠的可能,卻寫出了處處的遺憾,事實上,小說強調女性抉擇,卻將女性抉擇寫成稀淡無味的情緒,在這些無味的情緒與選擇裡,很難看到來自女性真正心思的剖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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