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園》適合的讀者:對《模仿犯》有一點印象但不是期待續集的讀者
《樂園》一書雖然標記為《模仿犯》的續集,但是基調完全變了樣,幾乎摘取掉《模仿犯》中屬於罪犯的視角,加重了被害者以外的周遭人群的視線,以逐層累積的方式堆疊起這個故事,所以這個故事的主軸不是犯罪本身的惡質,而是促成犯罪的各種效應。《樂園》自然是沒有《模仿犯》的陰冷氛圍,因為這是一本為了過去而寫的小說。前畑滋子為了《模仿犯》一案始終陷在懊惱的前奏裡,人群對此案的記憶又加深了前畑滋子無法不回顧的障礙,變成鎖住生命的一道枷鎖。
來源
對於已逝的生命來說,如何懲罰、追求公道是未逝者讓自己好過一點的方法,對已逝者來說,真相才是讓未逝者了解、看清事情經過的途徑。真相本身是一種中性無色、無法評斷優劣的事發經過,然而由於批判、扭曲,真相的顏色被染上不同的色彩,或者可以說真相是種極容易被牽動、影響的推演過程。
於是作者從犯罪過程的大膽推測與社會評斷的區段跳脫出來,轉為實踐、體現真相的曲折、易碎,所以《樂園》雖是一本有兇案、被害者與犯罪原因的小說,卻讀到一種接近家族傳記的暖色系故事,作者寫別人不願跳戰的溫暖犯罪故事,用這種看似相剋的兩端,卻產生新的化學效應,使得小說不像是犯罪故事,而是不斷提醒讀者與丟出問題,讓讀者自行思考何謂正確、何謂正義,或者那些不必說透的弦外之音。
不可諱言的,宮部美幸並不想寫或不想寫眾人所認識的犯罪小說,尤其是離奇、懸疑的犯罪或推理情節,或是可以說她在乎的不是那些案發後、不可挽回的過去,而在意事後補救或是追尋前事的可能性,所以在她的小說裡,很難看到故事起伏、罪惡暴力的忠實呈現,而是不斷提醒來自本能中的善念與悔改能力。對某些讀者來說,這樣的故事不是很吸引人,畢竟多數人還是喜愛在不牽涉道德評價的前提下,盡情閱讀虛假的嗜血故事,但是對某些願意相信良善的讀者來說,宮部美幸的小說寫盡黑暗無法吞噬的善念良知,似乎在指點現實的某些難眠之時,還是有一點溫暖,所以讀者在宮部美幸建構出的世界裡,都能讀到清澈的信念。
如果讓別的作家來寫這樣的故事,很容易變成平鋪直敘,毫無情節波動的樣板型故事,會被善良這個主題牽制住,反而無法隨心所欲的寫故事。宮部美幸向來擅長寫善念大於惡念的故事,或是把邪惡染白的故事,也就是她看透每個事件底下最根本的原因,她知道每個罪惡多端的犯罪者都曾經是個脆弱、憤怒的孩子,沒有所謂天生的惡、沒有原因的罪,她的信念貫穿了她的故事,所以在《樂園》中看到不甘心、不滿的孩子,她希望扭轉自己平凡的家庭,當她無法從家庭中獲得她想要的,一再的渴望、落空變成一種無謂的態度,她選擇當罪惡中的女王,至少她獲得些許能力來操控他人,然而她始終是個孩子,只是用蠻不在乎壓下恐懼無助,試圖去當個成人。《樂園》是個類成人的故事,雖然沒有描寫愛慾死亡的情節,卻可以看從孩子跨入成人世界的飢渴,以及希冀展露羽翼的浮動情緒,這些渴望沒有對錯,所以小說裡沒有帶批判色彩,全留給讀者自行解讀。
看到了宮部美幸對於青少女家庭生活的剖析,再來看作者加入的奇幻色彩,其實是多餘的,奇幻色彩也許為故事加上了一點點不同的糖霜,但是在小說裡,如同裝飾用的鮮豔糖果,也許有其作用,但是並不特殊。讀者可以發現這部小說是在寫不同環境中的母親與母性,母性原是無罪,然而在厭惡自責、縱容寵溺的包裹下,母性成為罪惡的幫兇,但故事不是批判那些母親們,而是著重在那些參雜麻木與恐懼的心底下,還存在著原本全心全意愛護孩子、相信孩子的原樣,回到故事的最初,即使最後還是偏離了善,但還是存在那份善念的存在。